nbsp; 岳青莲的喉咙忽然有点梗住,她清清嗓子,问:“上次你跟我说过古曼童之后,我也……查了些资料,这些小孩的塑像,都是由寺庙制造的,里面掺杂着……早夭孩子的骨灰和……焚烧尸体的时候流出来的尸油,那就是鬼仔油吧?”
“是的。”顾景行点头,“最早的寺庙,都是严格按照规定,一个孩子的骨灰和尸油只做一尊古曼童,所以格外灵验,现在不行了,东南亚是个旅游圣地,来往的人特别多,某些寺庙见利忘义,一个孩子的份,能做出十尊八尊几十尊古曼童来,甚至有的还拿动物的骨灰和尸油来混合了充数,非但毫无用处,甚至还可能引妖入宅,带来无穷后患,这种人,将来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他说得很平常,就像跟岳青莲在探讨今日黄金走势一样冷静,但岳青莲不知怎么的,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不过,桃花女油是什么?”
顾景行笑了:“是为情自杀的年轻女孩子的尸油,经过炼化,消掉戾气,非常难得。”
他的黑眸平静地看着岳青莲,毫无遮掩和隐藏,声音越发轻柔:“为此,他付给我三千万的报酬,港台海外类似的要求还有很多,有钱人有的是,他们惧怕的是生病,是死亡,是子孙无德,为此情愿花钱消灾赌一个并不算大的成功几率。青莲,这就是南洋降头术,我修炼的,除了道家正宗的五雷正法之外,也兼修降头术,在五年前,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和泰国宫廷首席大降头师斗法,我险胜一筹,他横死当场。”
岳青莲听得出他话里的骄傲,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没办法让她说出什么赞美的话来。
“我知道,你修真之前,是个普通的姑娘,对于这些手段,一时还不能接受。”顾景行抿了口酒,“所以一直也没有对你坦白,相信你对修真的世界了解得越深,就会越不在乎这些事情,其实正道中人不也用妖魔的骨血鳞片内丹祭炼法器……本质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我决定不再等了,青莲,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不再对你隐瞒什么,我的好,我的坏,你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我都会对你一一说明,主动权在你手里。”
岳青莲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红酒如血,微微晃动。
“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我?”岳青莲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已经恢复了坚定,“细想起来,我们才见了一面,你就突然表示了好感,说句笑话,这样子,倒好像我对你下了降头一样。”
这似乎真是个笑话,顾景行用拳头掩住嘴,低低地笑了:“这世界上能对我下降头的人,还没出生呢。”
笑够了,他才正容说:“青莲,我既然决定对你坦白了,就不怕你生我的气,那天你在我的花园里,一直到后来逃走,毁掉我母亲送给我防身的万魂劫,这一切事后我都知道了。”
岳青莲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所以我才会喜欢你,你理智,清醒,坚毅,勇敢……在那样的环境下也能逃脱,还借着战斗的过程磨练道心,修为大进,我相信进富洋的时候,你不过是个炼气中期的初入修真界的菜鸟,但从金鑫大厦出去的时候,青莲,你已经让我为之惊叹,这样的女孩子我顾景行不追,要追什么样的?”
岳青莲不禁笑了:“就这样?”
顾景行耸耸肩:“啊……好吧,还有按照世俗的观念,什么年貌相当啦,教育背景接近啦,理念相同啦,你看,你我都是学金融的,都曾留学海外,都在搞风投,很有共同语言,对不对?”
他的脸在岳青莲眼中放大,近到呼吸相闻的地步,亲昵地说:“不管从哪方面看,你都是我的良配,所以,第一次见面,我就正式决定追求你。”
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谜团解开了,岳青莲的欢喜之情却并不浓烈到如她杯中酒一般醉人,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那如果我不是修真的人,你就根本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顾景行扶额:“青莲,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完全是婚姻的先决条件,好吧,如果你不是修真,但我是马来西亚橡胶林里的割胶工,皮肤晒得黑黑的,打赤脚穿短裤,走起路来像个猴子一样,那你会喜欢我吗?”
岳青莲被他逗笑了:“那可不一定!”
微微地叹息一声,顾景行无奈地说:“女孩子就爱口是心非,我保证你在旅游的时候遇见了那样的一个我,会丢我一块美金硬币就不错了……”
“喂!”岳青莲抗议地说,“你最开始还不是想收我的生魂!”
顾景行突如其来地抱住了她,低声说:“我道歉……不过,我并不后悔,如果你是个凡人,就会死在那天,但是你活下来了,这个世界,只有能活下来的,才是胜利者,才有谈感情的资格,天地不仁,世为铜炉,你和我都不过是这铜炉里的生灵,修道者不是更应该比浑浑噩噩的凡人明白这一点吗?”
岳青莲微微不安,顾景行的气息包围了她,笼罩着她,草木的清香带着温暖的呼吸,他的胸膛近在咫尺,可以听到心脏勃勃地跳动,健康的气息显示着这个肉体的年轻美好,让她觉得好像他说的是对的……但自己还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对不起,景行。”她向后缩了缩身子,顾景行并没有用手臂禁锢她,她这么一退,就离开了一点,“我想,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部分修炼方式。”
顾景行目光中略带黯然之色:“我明白……”
“我修道的日子太浅,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如果说尸油什么的是南洋降头术的独有材料,我可以理解,但祭炼生魂这点,我,我还是觉得有点伤天害理。”
岳青莲仰脸看着顾景行,那么俊美的脸,薄唇星目,透着无限的温柔,定定地看着她,半天才叹息了一声:“青莲,你是个好姑娘,迟早你会站在一个真正修真者的角度看问题的。”
“什么是真正修真者的角度?”岳青莲有点急躁地反问,“就是以万物为刍狗吗?那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顾景行依旧抱着她,很平静地说:“那人类一样宰杀猪狗,为了饱腹,又有什么不同?”
“这……这不是一回事吧?!”
“不是吗?有的人戒慎自身,常年吃素,有的人则无肉不欢,他们可曾想到,猪狗一样是有生命的,他们当然可以依仗人类是万物之灵的身份对其他生物任意宰杀以获取食物,那么,在他们之上的修道者,对于他们这些凡人,又为什么不能收取生魂,随心所欲?这不过是一个食物链的关系,只是人类没想到,其实他们并不是站在顶端的那一个。”
“那不一样!我本身是个人啊!”
顾景行淡淡一笑:“你耳上的小金鲤,活到今天,难道就没吃过自己的鱼类同胞?”
岳青莲感到耳朵上剧烈地一颤,一直化形成鱼形耳坠的小金鲤哆嗦了一下,继续咬着挂钩装死。
顾景行再不说话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岳青莲,转身走到窗前,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城市的夜景。
看着他的背影,岳青莲忽然想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两句话:世界只不过是他的牧场,人类只不过是他的牛羊。
这才是修道者和人类的不同之处,生杀予夺不过在他一念之间,虽然佛家讲因果,道家讲因缘,甚至还弄出个什么道盟来意意思思地约法三章,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唯一能约束他的,也只有他的本心。
“景行,我知道现在局势危急,你的压力很大,所以我也不能要求你什么,只是请你……
岳青莲的话还没说完,大厅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声粗哑的女声怪笑:“呵呵,ah moi挺有趣的啊。”
她猛地回身,白玉印已经抓在掌心,丹田内青色莲台飞舞灵光,严阵以待,却听到顾景行惊讶地叫了出来:“奶奶?!额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