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很大一种可能,就是与她自己的孩子有关。
但这个问题她不知该如何提。
这像一个雷区,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引爆。
南江附中建校五十几年,在青少年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的如今,自杀过的学生不止周源晖一位,可其中也只有他一个人,让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想不明白缘由。
英俊、优秀、和善、风趣。
大家都喜欢用类似的词汇来描述他们印象中的周源晖。
对于林晚而言,后面还要加上一个“志同道合”。
周源晖和她一样,都很喜欢鸟。
他们之所以会认识,也是起源于某次在学校树林的邂逅。
那时候林晚新买了一部相机,想起前几天在树林里看见几只画眉出没,就偷偷把相机藏进书包带去学校,想趁午休的时候去拍几张。
结果到了树林,刚把相机拿出来,还没找到画眉在哪儿,就先撞见了周源晖。
周源晖在附中是个名人,林晚当然也认得他。
她心里一惊,唯恐自己偷带相机,会被学生会会长抓去教导处,吓得转身就想跑。
“同学,等一下。”周源晖叫住她,“学校不准带电子设备,你知道吗?”
林晚把相机背到身后,小声辩解:“我是在做科学研究。”
“什么科学研究?”
“观鸟。”
两位鸟类爱好者就此意外相识。
从那以后,周源晖偶尔会带几本鸟类学相关的课外书借给她,空闲时也会和她探讨一下如今野生鸟类的生存环境之类的问题。
只不过他当时毕竟念高三,学业压力重,除此以外和林晚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林晚自己认为,他们虽然不算交往多么亲密的朋友,但在关于鸟的话题上,也的确是非常聊得来的同好。
在大多数同龄人只会闷头看课本的年纪,她和周源晖彼此之间,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赏。
这种欣赏无关男女感情,仅仅是在爱好与兴趣初初萌芽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能够互相理解的人。
特别纯粹,也特别值得缅怀。
所以倘若……
倘若周源晖确实是周衍川的堂哥,而他的死真的和周衍川有关……
林晚叹了声气,平生头一次产生了鸵鸟心态。
周六一大早,林晚预约的搬家公司到了。
行李零零碎碎装满整车厢,随她一同搬进了舒斐的别墅里。
她这间套房朝南,上午时分的阳光就足够明亮。
光线穿过百叶窗的缝隙,以一种极具艺术感的效果挥洒在木地板,将室内的家具变成仿若精心陈设的布景。
林晚趿着拖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整理。
等她差不多感到饥肠辘辘的时候,楼下花园也传来了动静。
她打开窗户探出头,果然看见郑小玲他们提着满满当当的食材回来了。
林晚进卫生间冲了个凉,洗去一上午劳动的疲惫,换上白色短t和牛仔短裤,就赶紧下楼去帮忙。
郑小玲正从地下室把烧烤架搬上来,林晚过去搭手:“徐康呢?他是这栋别墅唯一的男生,怎么让你来干体力活?”
“徐康出去接郝帅了,”郑小玲全部五官都在用力,面目狰狞地说,“郝帅买了三箱酒,他一个人拿不动。”
林晚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怀疑这烧烤架是用锇做的,看起来就沉,搬起来比她想像中还要沉。
另一位女同事宋媛见状,也想过来帮忙。
郑小玲咬牙切齿:“你力气那么小,离远一点,千万别砸到了。”
宋媛只好乖乖退回厨房。
林晚却有点扛不住了,在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拐角提议:“等等,休息一下。”
烧烤架重重放回地面。
两个女孩都止不住地喘气。
“不愧是大魔王的烧烤架,”郑小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和她的话一样有分量。”
林晚揉着酸胀的手臂:“依我看吧,不如先放在这里,等男生来了让他们搬。”
话音未落,客厅就响起了欢快的门铃声。
宋媛跑过去看电子门铃,很快又急匆匆跑过来,半是娇羞半是紧张地说:“林晚,周总来了。”
林晚扬眉欢笑:“来得好!”
周衍川被前所未有的热情迎了进来。
他站在一楼楼梯,从上往下看了眼烧烤架,又侧过脸,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林晚。
在他的印象里,从未见过她做如此素净的打扮。
长发系成高马尾,白t干净,没有任何图案,浅蓝色的牛仔短裤下,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长腿。
林晚笑眯眯地说:“周总,您请。”
“……”
周衍川勾了勾唇角,取下手表,然后轻轻往她怀里一抛,“帮我拿着。”
眼看周衍川往楼下走了,林晚拿着他的表退到一旁,目光又开始担忧。
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宽松的t恤与长裤,不像往日里的衬衫西裤那么显身材,一副高高瘦瘦的样子,其实不像是应该被她们使唤来搬重物的类型。
结果下一秒,林晚就被啪啪打脸。
周衍川稍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掌的扣住烧烤架的两端,流畅的手臂线条骤然绷紧,白净皮肤下的青筋也比平时更明显了些。
他稳稳地抬起烧烤架,用眼神示意女孩子们都让开,好像没费多大力气,就把烧烤架搬到了花园里。
“厉害厉害!周总好帅!”
林晚代表郑小玲与宋媛,喊出了在场三个女孩的心声。
周衍川调整了一下烧烤架的位置,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差不多就行了。”
林晚牵起嘴角,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花园里传来一声惨叫。
郝帅哭丧着脸:“啊——!老大,你也在啊!”
伴随他悲痛欲绝的凄惨叫声,脚下还应景地被台阶绊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徐康眼疾手快,一箱啤酒可能就要用来浇花了。
周衍川“嗯”了一声,像嫌郝帅不够悲催似的,补充道:“怎么,你能来,我不能来?”
“……能,当然能。”
郝帅臊眉耷眼地缩缩脖子,把酒搬到另一边放好,亡羊补牢道,“等下让你尝尝我祖传的烧烤手艺!”
事实证明,郝帅家的烧烤手艺或许失传已久。
人陆陆续续到齐后,林晚在花园里兜了四五圈,依旧没能听见烧烤部队研发成功的喜讯。
她摇摇脑袋,跟两个新认识的小姑娘溜到甜品桌那边,决定先吃点蛋糕果腹。
今天到场有二十人之多,周衍川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跟几个人彼此寒暄几句后,就站到角落里接了一个供应商的电话。
手机里供应商夹杂着南江口音的普通话还在继续,他闲散地靠着栏杆,目光若有似无地追随着林晚。
还是老样子,像只漂亮的花蝴蝶一般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迅速和陌生人打成一片。
周衍川收回目光,神色莫测。
林晚吃掉一个小蛋糕,感觉有些口渴,就想去拿点酒来喝。
考虑到今天有一半女士,郝帅买酒时还特意选了一箱酒精含量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果酒,喝到吃不下饭也不会醉的那种。
林晚喝过这个牌子,最喜欢桃子味。
她边往酒箱里看边往这边走,从周衍川身边经过时,突然被男人拦住了。
周衍川垂下眼眸,把手机从脸边拿开几寸:“你做什么。”
“拿酒啊。”林晚理所当然。
周衍川眼神沉了沉,收回手,从身边的纸箱拿出一瓶橙汁。
“……”
林晚不肯接,她又不是小孩子。
“别喝酒。”
周衍川微皱着眉,把橙汁递到她手里。
两人的指尖碰到一起,传递着彼此温热的体温,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今天人太多,我怕看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