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毫不在意道:“和羌人作战,以骑兵为主,要快攻快退,带了辎重粮草,尾大不掉,容易被羌人奇袭劫掠。我之前已经把附近几个城池都查看了,唯有西安府深在内地,不怕羌人侵扰,烧仓炸营。宁夏附近的城镇,一冬被羌人劫掠,已经十室九空了,哪及得上西安府富庶?储粮,火药,辎重,都好筹措,许大人借我多少,日后加倍返还,如何?”
许疏干笑不止,心想:说的日后返还,谁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只是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含糊其辞道:“西安府的储粮,也不算很富余,而且萧将军在西南平叛,借了风城屯兵,他那几万大兵,可是跟蝗虫似的,打一次仗能吃全府百姓一月的口粮啊。”
陆宗沅不以为然,“萧泽已经取了利州,不必再跟西安借粮了。我只要十万斛,也不多。”
许疏深感怀疑,“十万斛如何能够?”
陆宗沅也不隐瞒,说道:“我手下只有八千骑兵,十万斛足够了。”
许疏奇道:“只有骑兵,没有步兵?王爷这一战,打算怎么打?”
陆宗沅徐徐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许疏颇有兴致,还想再追问,却被陆宗沅骤然打断了,“许大人若是答应了,还请加紧调粮。”说着十分诚恳地对许疏施了半礼,“我替边关百姓谢过许大人的慷慨解囊了。”
许疏一僵,这下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为难至极,见陆宗沅那一张脸,温文含笑地,仍是半拱着手,许疏只得忙将陆宗沅胳膊一扶,迫不得已地说道:“十万就十万,还请王爷给我三天时间调粮。”
“多谢许大人。”陆宗沅说着,正要再施礼,许疏忙不迭地将他拦住了,心里想道:再被你施几个礼,我还不连西安府都要拱手送上了?后悔不迭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便以要加紧调粮为由,同陆宗沅告辞。陆宗沅却不急着放他回去,诚邀许疏往贺兰口一观。许疏自无不可,两人相携前往关口,走上城头时,天边的最后一丝暮霭已经被夜色所吞噬了,烈烈的风吹得人袍袖鼓起,烽火台接连不断,一直延伸进贺兰山最深处。而守将们手里的火把,把这一片天照得如同火烧般热烈。
许疏触景生情,遥望着苍茫中的戈壁,久久不语。两人便这样沉默着在城头徜徉许久,到了尽头,许疏忽然一笑,指着对面岩壁,说道:“‘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这两句诗,是二十年前我和老王爷出征西羌时用刀镌刻在岩壁上的。”
陆宗沅“哦”一声,叫士兵拿火把来,高高举起,看得仔细,见对面岩壁上,被风沙打得斑驳,依稀可见各种交错的线条,有的刻的飞禽走兽,狩猎场景,笔法粗豪,应是当初羌人南侵,攻入贺兰口时所留,其间便是许疏所吟的两句,金钩银划,刻痕犹新。因为自那之后,羌人便再未入过关了。如今英雄迟暮,何等沧桑?却唯有这巍峨的贺兰关口,肃穆沉静地在夜色中伫立着。
许疏看了半晌,满腹惆怅,不由得眼眶都湿了。忙用袖子拭了,唏嘘道:“想不到二十年后还能够和王爷共同游历此地,他日王爷攻克了西羌八部,切勿忘了在老王爷灵前上一炷香,以慰他在天之灵。”
陆宗沅颔首道:“这是自然。”
许疏叹了一声,转而目视着陆宗沅,迟疑道:“王爷,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陆宗沅玲珑心窍,不等许疏开口,便猜中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眸光一转,把火把交由士兵擎着,一边往回走,波澜不惊地说道:“许大人若觉得不该讲,那就不要讲了。”
许疏皱眉道:“王爷,你还年轻,不该如此固执……”
“许大人,”陆宗沅猛然止住步伐,在火光映照下,眸中内蕴光华,“如果他朝我欲往西北三镇一游,许大人是欢迎,还是拒绝?”
许疏皱纹密布的脸皮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沉声道:“王爷若是奉旨,下官自然欢迎。若是没有圣旨……我身无长物,也只好以此身报国。”
陆宗沅沉默片刻,洒然笑道:“天色不早,许大人若还打算回去,我就不留客了。”
“下官在西安府静候王爷捷报。”许疏声音沉郁道,然而对陆宗沅拱一拱手,便被士兵簇拥着,快步往城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