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婧之语

    其实对于所有的妖来说，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和新生的婴儿一样拥有着一双清澈的双眼，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代大妖婧语也是如此。刚刚成妖的时候，她对人类的世界感到兴奋而向往，甚至逃离青丘，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可是当婧语踏入人间道，迎接她的，却是人间却不堪的污浊与最不怀好意的目光。

    婧语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是一个樵夫，樵夫把她领回家，给她吃喝，供她一片安生地，婧语觉得人类其实是很温柔的。

    她多次施法，替樵夫辟邪挡灾，可是回报她的，不是感恩，也不是善意。

    樵夫将她卖到了青楼。

    婧语永远也忘不了，樵夫从老鸨手里接过银两时眼里的贪婪与周遭男子眼里恶心的光。老鸨甚至将她关在屋子里，用鞭子抽打她，逼迫她就范。

    油头粉面的男人伸手要靠近她。

    婧语觉得自己忍不住了，澎湃的妖力冲天而起，掀开了整座青楼。而后，数不清的修士御剑而来，杀气蓬勃，居高临下要她束手就擒。

    婧语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静默无言。这就是她潜心修行换来的结果，这就是她苦修得到的路。

    那一刻，婧语终于明白，人与妖，两道殊途。

    她仰天长啸，浑身妖力再无保留，数百个修士形成的包围圈被瞬间打散，婧语纵身而起，化风而去。

    也正是这一次，狐妖婧语之名，响彻修真界。

    婧语第二次遇到的人，啊不，其实是个修士，很厉害的修士，修真界成名已久，叫燕卿，由司命神君下凡历劫转世而成。

    当时的婧语躲在深山里，衣不蔽体，遍体鳞伤，她刚刚躲过一波围剿，样子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燕卿出现的时候，婧语吓了一大跳，她躲在石头后面，伸出半个小脑袋看着他，清澈的眸中尽是惶恐与不安，燕卿却突然笑了，他回剑入鞘，从衣袖中掏出伤药递给婧语。

    婧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我是妖怪，你不杀我么？

    燕卿伸出另一手揉了揉婧语乱糟糟的头，笑着说，哪有你这么失败的妖怪？千年道行连个刚入道的修士都杀不死，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那个瞬间，燕卿背后的晨曦穿过树林投在他的背上，那张俊秀的脸晕在光里模糊不清，婧语呆呆地伸手，接过伤药。

    燕卿站了起来，轻声说，要躲好，不要让人发现哦。

    接着，他御剑而起，向另一边的同伴示意这里没有问题。

    清风拂过婧语血迹斑斑的脸颊，她看着燕卿离去的身影怔怔出神。

    婧语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抹脸，觉得他就是自己来到人间的意义。

    可是不等她努力追寻，燕卿斩杀更多的妖怪，名气越来越大，而婧语终于出手杀了第一个正派修士，往后，这一边是修真界的新星，邪道的噩梦，另一边，是邪道的后起之秀，正派所痛恨的妖孽。

    这一次分别，整整相隔三百年，三百年里，数不清的夜晚，一个千年大妖收敛妖气，伪装成一个凡人少女，混进燕卿所在的门派，只为看他一眼。

    这三百年里，婧语没有了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