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离清溪村并太远,坐驴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两人向车把式道了谢,抬着麻袋回家。
刚走到院前就见秦元和刀疤脸两人正坐在她家隔壁的空房前。贺黑子正握着刨子刨木头,秦元一见两人忙起身笑道:“你们回来了。”刀疤脸赶紧上前帮着把东西提进院里。
文丹溪随口问道:“商量完了?”
秦元点头道:“完了,哦对了,我刚才跟里正说了,这几间房子以后就做我们的议事厅吧。”
文丹溪愣了一下,只说好道:“嗯,也好。”
“文大夫你忙吧,我们去林子里转转,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行。”
文丹溪又跟三人闲叙了几句,便折回院子,开始挽起袖子干活。她挑出外形完好的番薯把它们埋在土里,盖上湿泥,本来是应该施肥的,但她闻不了那味道,只好用草木灰来代替。过几天,这些番薯就会抽出许多芽,待长成秧苗后便可以移栽到地里。她得抽空把房前屋后的空地都收拾出来。她记得明末时,整个中国天灾不断,饿殍遍野,谁知这里会不会也这样。不管怎样,她先着手做些准备吧。
文丹溪暗自庆幸,幸亏她小时候是种过田的,在母亲没去世前,父亲觉得乡下的空气有利于母亲的身体,便在城郊买了一个带两亩地的大院子,闲暇时一家三口便一起种地。他们也不在乎收成,什么都想种一些。结果两亩地竟种了二十多种作物,搞得跟植物园似的。路过的乡亲们忍不住拿他们当笑话讲。三人也不生气,还很谦虚的向附近的邻居请教怎么种地。文丹溪想到自己的一家,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种幸福中夹杂着感伤的神情。虽然她在神游天外,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李冰雁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正埋头干活,就听得一阵院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女人的声音。文丹溪以为是有人来看病,忙净了手迎出来。
等她出来一看,原来来的人并不是本村的人,而且看这样子不像是看病的。为首的妇人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挑,高颧骨,薄嘴唇,目光挑剔冷淡,一看就是副刻薄相。她的左右各站有一个丫鬟。
文丹溪微愣一下,上前问道:“这位大婶,可是来瞧病的?”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不待她刚开口,她左边的一个红衣丫头白眼一翻,冷哼一声:“谁来瞧病?你才病了呢。怎么?你不会是气傻了吧,连我家夫人都不认得了吗?”
文丹溪蹙了蹙眉头,心中已有些明白,她不由得一阵恼怒,但仍耐着性子问道:“瞧着眼熟,一时想不起?”
这时,中年妇人开口了:“文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儿前些日子刚被你气走,怎么想起了吗?”
文丹溪心中已经确定她的身份了,这人正是周良俊的母亲方氏,她眉毛一挑,微微一笑道:“平时来瞧病的人太多,哪能全记住”
“我再说一遍,我家夫人不是来瞧病的!”
文丹溪轻飘飘的接道:“我说她病了吗?几位有什么事尽管说。”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满脸不耐烦,这家人到底想怎样?婚已经退了,小的老的都来烦她。难道她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吗?
方氏盯着文丹溪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家俊儿和王姑娘下月就要成亲了。”她说完,好暇以整的看着文丹溪,其他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文丹溪浑不在意的一笑:“周夫人这是亲自来给下贴子吗?真是荣幸之至。”
周氏也不跟她废话,冷笑一声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是怕你到时去闹,我们两家不比你家,来的客人都体面人家……我今儿个就是来知会一声。”说完,她手一挥,身后的丫头婆子们抱着东西鱼贯而入。
方氏见东西都搬进了院子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只要你不奢侈,这些足够你过好下半辈子,我们周家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也别因为手头拮据就去勾搭那些匪寇。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忌一下先辈的名声。”
一旁的李冰雁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文丹溪已经说话了:“周夫人还请你口下超生。”
周氏似乎觉得跟她说话是自掉身价,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说道:“你别狡辩,清楚得很!”说完,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文丹溪此时已是怒极,她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侮辱,她能咽下气才怪!她想也不想当下大喝一声:“姓方的贱货!你给我站住!”
她这一声喝斥把院内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任谁也想不到她这么纤细的身子竟会吼声这么有气势的脏话来。方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的脸由白变青再变红,死死的盯着文丹溪。一度,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清高孤傲、满肚诗书的文丹溪吗?
文丹溪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盯着方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相信我会骂人是吗?我告诉你,我本来不会的,可自从见了你们周家的人之后我就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有嘴,难道我没有?你能血口喷人,难道我就不能?你若敢坏我的名声,我就坏你女儿的名声!让你周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反正我已经是被退过婚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方氏一直不吭的盯着文丹溪,目光阴郁冰冷,文丹溪丝毫不怵,末了她沉声补充了一句:“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自己活也让别人活,否则大家都别活!”说完这句,她大声喊道:“把东西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