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拿着刀笔,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趋步走到他的身边,小心地行了一礼。
翠色耳尾端系着青色玉玑,随着低头的动作碰在一起,衬得她的声音愈加清脆甜美。
“崔君让婢子转告公子――因他腹痛难忍,不得不先走一步,望君见谅。”
声泠泠若细泉注入心田,可祢衡全然没有欣赏的打算。
“泥鱼入海,我能奈何?”祢衡摆手示意侍女走开别挡住他的视线,执刀俯首,继续在木牍上刻字。
――孤鸿衔草过,血鸣子规。
此时崔颂已抄着小道,一路绕到太学院外。
一直守在墙外的徐濯提剑上前,护送他回去。
崔颂还不知道□□的到底是谁,虽说这几天毫无动静,可他半点也不敢放松。
这种不确定的危机,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无时无刻不在施加压力。
比起他这个当事人,大侄子和两名近侍的表现更加严正以待。
加强夜晚的巡逻,严格检查入口的食物,向执金吾送去厚礼、请求夜巡官员多加照拂……
只在中衣袖上绑了一只匕首就算了事的崔颂,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崔颂在离开太学院前,让从者给崔琰带了口信,说自己有事要办需要先走一步。
然后便开始了他的跑路计划。
反正他也在文会上刷足了脸,这时离场正正好。
崔颂回到家,翻找原主留下的手札。
他想找找有没有原主日常练笔时写的诗赋,以备不时之需。
上上下下地翻了一圈,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
俯仰担清风,进退断五鬼。
且以此心鉴明月,来日枕戈绝八荒。
……
崔颂虽然没怎么读懂帛上的内容,但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不明觉厉感,他小心地收好几篇手稿,将它们放到一个红木制的雕花匣子里。
然后,他取出原主以前写的但没有寄出去的信稿,磨墨沾毫,一句一排,参照着上面的行文方式,开始给戏志才回信。
志才兄,见信如晤。
撕掉。
惠书敬悉,迟复为歉。年前匆匆一别……
加戏太多,他哪里知道原主和戏志才是什么时候分别的?撕掉。
……亦时时记得君的音容笑貌。
什么鬼,写挽联吗?撕撕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之如狂。
靠又不是情书思个锤子啊,赶紧撕了。
……
不知过了多久,崔颂趴在桌上躺尸,脚边躺满了纸的尸体。
想到这时候书写用的纸还是十分名贵稀有的东西,崔颂赶紧把纸堆拨到一边,改刻竹简。
一个下午过去,崔颂与信笺生死搏斗了数回,终于磕磕绊绊地写完了一封,抄到尺素上,装入双鱼衔珠的小匣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崔颂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咸鱼状倒在塌上,好半天才重新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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