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那巨蛇缩减了身形,最后化作一只八丈猛虎,它缓缓俯下身来,任由少女爬上后背。
她想它大概是迟疑过的,比起带她走,它估计更想像上次那样,默不作声的消失。
可是它同意了。
驮着少女的猛虎走向前头,一人一虎的身影消失在了深林之中。
一人一虎的生活并不难捱,相反的,皎兮更喜欢缠着虎些。
她会给虎梳毛,讲今天又有哪只猴子给她送来了果子,溪水里的鱼有多难捉,山崖下的花又开了。
虎趴在地上,甩着尾巴,沉默听她将一些日常小事讲过四季。
可那一年春,她捂着脸朝虎笑,松开手的刹那,淡青色纹路自她颊边蜿蜒而下。
她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山君,你看,我不是人了。”
皎兮明白,自己是喜极而泣,又偏偏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在。
她似乎生而亲近万物,又被同类所厌弃。
直到虎的出现。
她们是如此相似的孤单,冷血,为族类所不容。
她想她们生来就是要互相依靠的,倘若某一日她化作藤妖,再不能恢复人形,那她希望她可以扎根在虎的洞穴边。
她想看着它,哪怕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只要在同一处,她就不会觉得孤单。
回应她的,是虎猛然将她卷上后背,向着不知终点的远方奔去。
虎为她离开了守护数千年的妖骨坟冢。
那时的皎兮还不懂这概念。
可现在,人族竟敢问她,何谓同族?
“我与你并非同族。”皎兮饶有兴致地揪着虎毛编辫子,对踉跄站起的贺云起道:“何况,说我背弃同族,你怎么不说你们这些修士,连妖的坟冢都要挖,尸骨都要刨出来挫骨扬灰的,更为可恶。”
她这话让贺云起一怔,他愕然抬眸看向皎兮,又低了头,脑中近乎空白,半晌才讷讷出一声:“妖与人……不同的……”
自古以来人族便以妖骨炼器,这早是修真界习以为常的通识,贺云起也早被潜移默化过规则。
如今皎兮这般诘问,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妖吃人,人杀妖,天经地义。”皎兮不太满意自己的作品,她用手指将虎毛梳顺,又一次编了起来。
“可此处既为妖域,山君镇守之地,自然得按妖的规矩来。”皎兮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贺云起。
她自然看得出,贺云起身份不一般,能跨几个大境界抗住妖王一击,不止说明他底子扎实,更说明。
贺云起要么师承名门,要么家世一流。
无论哪一种,此子的身份都举轻若重。
听她这么说,贺云起沉默得愈发厉害了起来,按这逻辑关系,这里的人族尸骨和他,分明就是他们擅闯别人祖坟还想挖坟。
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贺云起向来不是个能言善辩的,面对此般情景,他也唯有拱手一拜,哑声道:“……是我技不如人,死而无怨。”
好在,他发现妖王的第一息,就已经撕破讯符,传令同门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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