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只觉得疲惫,困倦得很,感觉意识在慢慢地模糊,力气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离。
她挣扎着抓住残留的一点意识,扯着李谊的衣袖:“谊,你给我喝了什么……”
李谊不答,伸出胳膊,将她拥在怀里,兀自说着话:“木叶,其实我都知道的,你学骑马的时候总是笨得不像话,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教你的第一天你全都已经学会,你就是想要我多教我几次……”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洁的额头和如云的秀发,喃喃自语:“木叶,我真舍不得你,忘川河上,三生石畔,我一个人多寂寞,陪我一起去罢。木叶,若有来生……”
她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目光有些涣散,却听见了他的这句话。
若有来生……
“今生……已负,来生……愿与君……死生……不复见……”
呵,死生不复见。
若是不曾相见,也就不必这般潦草地埋葬了一世的牵绊,也许还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还有心去装一装这无数人推着他去抢的江山。
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泪,露出一个苍凉的微笑。
“好,就如你所愿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不是那不得不争权夺利的王,我不是需要为家族利益作出牺牲的千金闺秀,时光停留在初见的岁月里,该有多好。
她渐渐的失去了意识,软倒在他的怀中。
李谊拿起她方才喝过的茶盏,她只喝过一小口。他把茶盏凑到她嘴边,却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放下了。
他将她放在榻上,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木叶,我还是舍不得。这辈子,我对你终归还是狠不下心来……”
“木叶,那日你在丹凤门前遇见我,后来,我看着你们离去,我在雪地里整整站了一夜。木叶,其实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个皇位。”
他看着案几上。她进来时手里拿了一个青铜的烛台,上面插着一根红烛。
他和她从来没有过洞房花烛夜,他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洞房花烛映照下的她的向往。没想到,今日还有一截红烛,虽然寒酸了点,到底也是一段红烛。
他跪在卧榻前,再一次伸手抚摸她的脸。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答应她,下辈子,死生不复见。
这辈子,我的人,我的心,始终都只想给你一人。
他掰开她的手指,拿出那一支玉簪。
阿娘说,这支簪,留着送给他心爱的女人。他遇到了,也送了,可最终还是回到他手里。
他的手指摩挲着玉簪上的凤尾纹,深吸一口气,举起簪子,迅速地,将簪子的尖端刺入自己的胸膛。
玉簪不够锋利,可是他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是一块好玉呢,插入胸膛的时候他几乎感觉到了玉质的温润。
鲜血喷薄而出,在她绣着桃花的裙裾上迅速绽开,比桃花要艳丽千百倍。
那夜的长街,她从他的马车上下来,又担心他会再次病倒,对他说,答应我,好好活着。
他笑意深深,说,我的命,只有你能取。
如今她已经快要走进大明宫了,他的命,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说过,你嫁了别人,我就当和尚去。可是,李诵已经登基,他们又怎能容许他活在天地间,悠闲地做一个和尚?
从那夜长街的别离开始,每一次见到她,都以为是诀别。这一次,是真的了。
一生中所有的繁华与荣光,都在她穿着夜行衣走进舒王府的那一刻落幕。而她,却是他一生中所见最绚丽的繁华。
一束阳光照到念云的脸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觉得有些刺眼,明亮得不像话。
头顶上是一片湖水色的帷帐,零星绣着几朵桃花,看着很是清爽。
屋里似乎燃着上好的沉水香,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这不是她住了多年宜秋宫,但是却很熟悉。对了,是承恩殿,现在她已经是太子妃了,搬到了承恩殿呢。
念云挣扎着坐起来:“茴香?”
有人走过来,脚步声比茴香要重得多,不是茴香。
待那人走到她面前,她方才看清了,“三哥哥!”
郭鏦走到她的榻边坐了下来,温和地笑:“醒了,看来这药也不必吃了。”
她这才注意到桌上还放着一碗棕黑的药汁。
有三哥哥在身边,她便安心了。她吸一口沉水香的香气,问:“我怎么回来的?”
“你晕倒了,殿下叫人送你回来的。”
晕倒了?她是怎么晕倒的?
她慢慢想起一些事来,她记得她是去看舒王的。
她靠在郭鏦的肩上,把脸埋到他的肩窝里。
“三哥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我梦见舒王躺在地上,穿着一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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