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问:“你是装的?一直都是?”
郁岸笑出声,躺在礁石上,脑袋倒吊下来:“小岸是什么德行你很清楚吧,本性会因为重活一次就彻底改变吗?”
他笑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收敛成阴郁的表情,倒着凝视昭然的眼睛:“因为活到最后的和你在一起的注定不是我,否则我会一直装下去,只要你喜欢。”
昭然怔怔望着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痛苦,心口绞痛。
郁岸读得出他写在脸上的痛苦,抿唇道:“我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我在梦之花里过得更好,醉生梦死,为所欲为。”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真的喝下过安妮的真理药水?但既没疯也没自杀,安妮说你毫无波澜,为什么?你看到的是什么?世界的终极吗?”
“啊啊,不告诉你。”郁岸懒洋洋倒吊在礁石上,捡起手边一根坚硬的玻璃枯枝把玩,“我只知道我的人生真的像像素游戏里的英雄一样,我曾推理出许多支线结局,要不要听听。”
玻璃月季听不得be的故事,一旦听到悲剧就会枯萎,所以礁石附近才会堆满地枯枝。
“结局一,新旧世界相互交汇到崩溃的边缘,需要一位英雄舍弃自己,关上那座贯通之门。你选择就地羽化,失去的实力重回巅峰,用尽全力关上了那扇门,而自己功成身退,在六小时后灰飞烟灭。郁岸在你自爆后的金色碎片雨中用破甲锥自尽死亡,骸骨守在大门下,风化成土地的养料。”
昭然指尖颤抖,脖颈青筋绷紧。
“结局二,”郁岸舔舔嘴唇,将坚韧的玻璃月季枯枝抵在手臂上,慢慢刺穿皮肤,穿透小臂,血顺着枝条向下流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有些麻木,“体内有了日御核,就拥有了高成功率的嵌核机会,第一次开了头,于是他自残成瘾,嵌满一身畸核,密密麻麻,利用多核赋予的能力强行契定你,终身忍受能量即将爆体而出的痛苦,或选择剥离所有畸核将残破身躯永远浸泡在培养液里,每一次自我了断都会被永恒之轮锁血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将在培养舱边陪他痛苦永生,成为他活着时的守墓人。”
“够了!”昭然痛苦得一拳击打在厚重的礁石上,礁石瞬间裂开,郁岸在礁石粉碎前轻身跳下来,眼眸灵动地望着他。
“如果你怕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同胞受到伤害,没关系,有人会料理这些事的,毕竟这件事也有利可图。”郁岸跳回冰海平静的水面,踩着玻璃月季藤桥返回中心小岛,朝岸边招招手,“有事再来找我,再见。”
蓝色玻璃月季长满岸边的小径,彻底遮挡住双方的视野。
郁岸坐下来,躺靠进被玻璃月季束缚着的昭然怀里。
昭然抚摸他的头发,拿起他受伤的小臂贴在唇边,温声说:“虽然知道那是未来的我,可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我还是会吃醋。”
“唔。”郁岸贴到他怀里,依赖地环住他。
“你真的看到过‘真理’?舍舍迦说,许多洞悉真理的学者都选择自我了断,世界的终极存在人们难以接受的真相。”
“可能我对真相的追求并没有那么纯粹吧。”郁岸躺在他腿上,拨拉垂到面前的粉色发丝,“宇宙生命的秘密我完全不在乎啊,颠覆的知识,重组的规律,那又怎样,对我而言真理的尽头是你,通关之前我都不会放弃。”
*
昭然脱离梦之花后恍惚了好久,手中紫红色莓果汁里的冰块融化,晃动了一下,他突然惊醒。
玻璃月季藤蔓、巫女安妮还有巨兔都把头探得很近围观,见昭然醒过来赶紧撤走,装作没有偷看的样子。
玻璃月季用须子挠了挠花瓣,安妮收起桌上的空杯逃走。
舍舍迦侧躺在地上顾左右而言他:“啊,原来这就是年轻人的相处方式,真是前卫啊。”
“……”
昭然还有些恍惚,半跪到郁岸身边的地毯上,扶着他昏睡的脸颊入神。
眼泪一颗一颗从空中滴落到郁岸脸上,昭然掩住眼睛,滚烫的水便从指缝向外溢。
在人类世界待了太久,连痛苦也不曾肆意痛苦过了,那陌生孤独的世界里,给成年人疗伤的药品是烟和酒。只有现在,身边都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