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算是一饱口腹之欲了。
那边厢,桑弘羊问道:“乌程若下酒有吗?”
阮月顿时为难,“这个似乎没有,酒楼店小,这等名贵的酒小店怕还是没能力准备的。”
于是桑弘羊略冷地弯起唇角:“你家夫人曾言于在下,待开店之日来说这乌程若下酒一事,今日我看贵酒楼砸了整整一坛,又怎会没有这酒?”
这人难道是传说中来砸场子的?
阮月深感头疼,却不想一转眼看到赵婉画端着酒上来了,有一个小小的酒坛子,还有两只陶漆碗。
“婉画?”
赵婉画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雅间里停下,将那酒坛放下,躬身道:“夫人也只是猜测公子会来,所以在摔酒坛子之前特意嘱咐我为您留了一小坛,都在这里了,如果没有吩咐的话,我们便告退了。”
阮月忽然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赵婉画,倒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因为赵婉画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很有气度,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而有任何自卑。
桑弘羊愣住,看着眼前这一坛子酒,顿时什么也不想了,他站起来,拱手为礼,“夫人高人也,请代我转达谢意。”
于是阮月和赵婉画都离开了。
下面正热闹呢,阮月样貌生得好,去招待客人,赵婉画却在柜台这边打算盘,这还是夫人交给她的,她现在手还不怎么快。
“来一坛白酒。”
“来了——”
此刻正是热闹的午市,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街都是浓烈的酒香,这一杯酒楼很快就热闹了起来,迎来送往,诸人竟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自然有那文人雅士被这酒楼的名字和酒香吸引过来,落了里间或者是楼上雅座,这收费标准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这长安从来就不缺有钱人。
一掷千金之人是多不胜数,多豪强财主,此刻光看里间的人数便可以窥知一二了。就是收费不菲的楼上雅座,十四个雅间也有六间坐了人。
桑弘羊更是在这里遇到了熟人,司马相如一上来就闻到了好酒的味道,当下一听就知道是桑弘羊,于是毫不客气地进来,蹭起了酒来。
张汤借口有事先离开了一会儿,却来到了楼边雅间,避开了别人的视线。
陈阿娇淡淡道:“张大人请进。”
她背对着竹帘坐着,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商贩,面前摆着茶壶茶杯和糕点,却没有酒。
伸手出来却比了一个请坐的姿势,陈阿娇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再次看到张汤。
张汤没说话,在她对面盘膝坐下了,他发现不跟陈阿娇讲什么礼法,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陈阿娇为张汤倒了杯茶,然后放到他面前,看他那八风不动的死人脸,勾唇道:“张大人这脸色,倒像是来踢场子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张汤看着眼前这木杯,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却说道:“桑弘羊在陛下面前提过你这酒肆。”
一瞬间那眉头就挑了一下,紧接着轻轻皱起来,陈阿娇手指轻轻在木质茶杯上打转,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然后才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是无心还是有意?”
“像是无心。”用了个“像是”,也就是说是张汤自己的判断,他双手是揣着的,这个时候终于慢慢地拿了出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木杯上,波澜不惊地补了一句,“不过最怕的也是无心。”
陈阿娇正是这个意思,不过倒叫张汤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她也不怎么介意,“那么张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夫人小心一些为好。”张汤始终觉得开酒肆这种大动静,实在不怎么合适。
“张大人啊,他刘彻负我甚多,就算是发现我还活着又能怎样?我既然逃出了那个世界,谁也不能逼我回去,只是就算是隐姓埋名了,我也不甘流于平凡。他终究,只是想身为皇后的陈阿娇死的,你放心好了,田蚡和馆陶公主会保你的。”
陈阿娇这是在给张汤分析利害关系,说她固执也好,愚蠢也罢,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信条,皇帝又怎样?当年能收拾得那小子服服帖帖,以后也一样。说什么你负我、我负你,都是太过儿女情长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
她自有自己一套歪理邪说,张汤却觉得讽刺极了,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心里话对着她说出来:“在夫人看来,张汤果真就是那自私自利的小人吗?”
陈阿娇愣住了。
张汤依旧是平静极了的一张脸,眼底却沉着什么,转而一叹:“方才饮酒,张汤胡言,夫人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