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与我有一层老乡关系,这一点我很理解。”
秦月芳往盘子里盛着炒菜,对郑启明说:“你别再给我讲那些客观原因了,一个领导干部是好是坏,群众这架天平能够把他称得分两不差。你说他与我们是老乡,老乡怎么了,他也没有帮过咱的忙,咱也没有沾过他的光,他就是这么个人,对不讨好他和他看不上眼的群众都没有多少感情。别的话别讲了,走,出去吃饭吧!”
“这不是客观主观的问题。”郑启明在餐桌上坐下来,对秦月芳说,“只要不是敌我矛盾,不是大事大非,人们就应该互相体谅,互相宽容。”
“你比大多数人都懂得体谅,懂得宽容,结果你体谅、宽容了有些人,有些人没有体谅、宽容你,一辈子也没有混个一官半职,最终还是要在行政秘书的位置上退休。”秦月芳依然是忿忿不平。
“人不能以成败论英雄,也不能以职位定价值,现在可敬可爱的多是小人物和平民百姓。我在机关虽然没有当过领导,连秘书工作也干不几天了,但熟悉或不太熟悉的人,见了我这个快退休干部的面,依然还是热情招呼、笑脸相迎,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我也因此而满足。这些事情咱们以后再争论,你这次回家多带点钱,对家里的乡亲,过去与你有感情的也好,有隔阂的也好,能帮的就帮一下。还有一点就是说话要有温度、带感情,不要总是那么刻薄。”
秦月芳把筷子递给郑启明,红了脸说:“我并不是有意要说刻薄的话给别人听,有时只是憋不住想开开玩笑,不知不觉的就伤了别人的心,我这个毛病现在改多了。”
“你的毛病是在改,不过不是改多了。前天我碰到黄副局长的爱人老潘,她对我说,你们家小秦退休了怎么不出来跟我们一起活动?总是呆在家里不好,小秦心眼不坏,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老潘的两颗门牙比较突出,我听说你曾经给别人讲过,将来地球上的大象灭绝了,潘大姐的牙齿就是雕刻工艺品的最好材料。还说以后如果大院里组织吃西瓜比赛,潘大姐肯定能得冠军,西瓜皮比任何人啃的都要干净。你还说过,她女儿爱吃瓜子,结果没有长成瓜子脸,不爱吃南瓜,倒是长了一副南瓜面孔,有没有这么回事?”
秦月芳的脸成了油煎荷苞蛋,白中有黄,黄中泛红,难为情地说:“有屁不放,憋坏心脏,有话不讲,嘴巴发痒。我这个人肚子里有什么话了就是忍不住要讲出来,讲过的话也快也就忘了,潘大姐记住的这些话,我当时肯定也是随便当笑话讲的,她——怎么都还记得。”
“人家当然记得,特别好听或者特别难听的话,都不会让人轻易忘记,有人说从农村随军到部队的家属普遍素质低,是秃老帽,土得掉渣,你不是心里也总是记着,并经常为此生气。老潘最后还对我讲,让小秦抽时间出来跟我们一起活动吧,做做操、跳跳舞都可以,有她在一旁说话,热闹!”郑启明感叹着对秦月芳说,“你知道她的话体现了什么吗?宽容!”
秦月芳不好意思地说:“你别再讲了,道理我都明白,我的有些话是讲得不太得体,这两天来不及了,等从老家回来了,我一定到她家去当面道歉。”
听了秦月芳自责的话,郑启明埋头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了饭,郑启明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秦月芳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下午刚从银行取出来,你全带上。”
秦月芳接过信封,从里边抽出两千块钱来,牛皮纸信封像是刚生过孩子的女人肚子,立刻瘪了不少。然后她将信封又递给郑启明说:“我已经带了不少钱,再有这些足够了,其余的留着你在家用吧!”
秦月芳还对郑启明讲,她买了几袋速冻水饺,都是郑启明爱吃的三鲜馅,放在了冰箱里,每袋半斤,正好够吃一顿。她还买了半箱康师傅方便面和几筒八宝粥,让郑启明赶不上食堂开饭的时候回家吃。然后又告诉郑启明,迭好的换洗衣服放在了柜子的什么位置,找出来的常用药品搁在了抽屉的什么地方。
郑启明听着秦月芳的话,又想起了她每次到部队探亲时临走前的反复叮咛。他想劝说秦月芳几句,让她放心走、少操心,但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这是一个妻子、特别是一个军人的妻子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