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扶起那老汉,说道:“老人家你识会了不是。贫僧不是问罪,只是奇怪罢了。虽说这里不是佛国,但想来信佛者亦为不少吧,何以老人家对僧众如此不喜?”
那老汉看出唐三藏确实不像是要处置他,心下稍安,等听完唐三藏的问题之后,便只有叹气了。
唐三藏道:“老人家为何叹气?”
那老汉道:“其实老汉从前也是信佛信道之人。虽不算是入门信徒,但凡有僧道路过化缘都会引入家里,好生招待。”
唐三藏道:“那究竟是因为什么使得老人家对出家人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呢?”
那老汉一愣,问道:“三百六十度?是什么东西?”
小沙弥却道:“三百六十度转弯,那不就是没变么。”
唐三藏立时大汗不止,咳嗽两声,说道:“不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老人家还是说说是何事令你对出家人产生了恶感?”
那老汉又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其实不只我老汉一人如此,我们这整个村子对僧道都无好感。原因是因为多年前的两件事。”
唐三藏道:“什么事?老人家不妨说出来。”
那老汉道:“头一件,其实还算是小事,发生在约五六年前。那时候正值我家阿大娶妻不久,有个道人装扮的毛脸汉子来到了村子里。也是说夜深难行,想借宿一晚。老汉见他着实有些颓败,一时好心便留他在家里住。”
唐三藏道:“那想来就是这道士借此赖在老人家里不走了,白吃白喝惹恼了老人家了。”
那老汉摆了摆手,说道:“若只是这样,老汉倒可以召齐村中壮年赶他出村就是了。”
唐三藏道:“那这道人究竟犯了何事?”
那老汉道:“那个道人十分奇怪,明明是个道人却总是口出佛经,而且通晓西天故事,时常讲予我们听。而且那道人嗓门奇大,声音略显尖利。每至夜晚只会忍不住对西天长吼不止,惹得全村人都不得安宁。”
唐三藏道:“这的确很奇怪,但想来也不是大罪过啊。”
那老汉道:“那道人还有个毛病,就是淫性极大。每日夜里都会掳掠良家女子到他的房里供他亵玩。”
唐三藏道:“万恶淫为首,这个道人倒是该杀了。”
那老汉道:“可奇怪的是被他亵玩过的女子却都不曾真正失过身。”
唐三藏瞪大了眼睛,说道:“难不成是阳~萎?”
那老汉呆了下,说道:“这个便不清楚了。村中人集齐都要赶他走,奈何这道人有一身本事,我们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有人怀疑他可能是妖怪,于是就有村人去对了张佛像想镇邪。”
孙猴子听了笑道:“若他真是妖怪,早将你们一干人吃尽了。再说了,若他不是妖怪,一张破佛像顶个什么用。”
那老汉道:“这位毛脸雷公嘴长老就说错了。”
孙猴子捏了捏棒子,骂道:“你才毛脸雷公嘴,俺叫孙悟空,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那老汉被孙猴子的怒容吓到了,说道:“哦,老汉久居山野,见识少,孙长老莫怪。”
唐三藏道:“还是讲讲那个道人如何了。”
那老汉道:“最奇就是这道人真的被这佛像给吓走了。他在村中居留了两年之久,赶都赶不走,但见了那佛像却吓坏了,立即离了村往西去了。”
唐三藏听了也觉得奇怪,这道人不但口称佛号、讲佛经,而且怕佛像,这太令人费解了。唐三藏道:“那第二件事呢?”
那老汉眉间立时皱了起来,步出门去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微掩了大门,这才走回来对唐三藏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更奇了,也令我们村民受害更深了。”
唐三藏道:“老人家尽管说来。”
那老汉道:“也记不起是什么时间了,却是我曾爷爷传下来的旧闻了。我们村往西约百二十里,有座小山叫压龙山,传闻那深山里有一窝的狐精。那些个妖精祸害百里之内的村民不知几代,请了无数和尚道士都无法降住,最后只得任他去。谁知有一年,两个年轻道童忽然来到了村里,显了一番大本事之后便让村里人签了效愿状,言及若是安了压龙山妖精,就给他们做信徒,给他们每年献贡。”
唐三藏道:“若这两个道童将妖精降了倒也是件善事啊。”
那老汉道:“村里人签了效愿状,谁知那两个道童竟和那帮狐精是一伙的,非但不降妖,还用效愿状来勒索村民。那两个道童在百里处的平顶山,建了个禅院,称平顶山禅寺。年年都向村民勒索。”
唐三藏无语了,这世道怎么了,明明是道派人氏,怎么前一个道人总是念佛经,而后面这两个道童却是直接建起了禅寺了。
他们究竟是佛还是道?
或者说,佛本是道,道无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