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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鬼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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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意涌上,程公子的脸庞泛起一片酡红,接道:“类似于昨日那事,我程志近日来也做了不少,但我明知这事委实败坏阴德,依旧不曾有半点悔恨,两位可知其中缘由?”箫梁冷笑道:“这倒的确不知,还请程公子示下。”

    “原因无它,说到底还是那父子拒不还钱,当真可恨!”程公子纵然大醉,依旧愤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我们程家救济他们时,纷纷笑脸相迎,感恩戴德。谁知当我们入不敷出急需用钱时,他们却以‘程老爷富可通天,又岂会在意这点小钱’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说到这里,程公子无奈笑道:“是了,我倒是给忘了,二位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吧——为了医治姐姐的怪病,爹在短短几天内就将家中积蓄花得差不多了。然而无数名医灵药齐施,也不见那怪病有半点起色……”

    程公子再饮一碗,咬牙笑道:“那对父子的丑恶嘴脸,我程志永生不忘!爹时常教导姐姐和我多多行善积德,谁料到头来竟会积出这等忘恩负义之徒来?我想爹他还是错了,俗话说得好,‘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人活于世,本就应当自私自利,何必多此一举去管他人的死活?”

    箫梁和燕矶子均不曾料到事情的真实原委居然会是这般,顿时哑口无言。

    程公子瞧也不瞧怔住的二人,只是自顾自道:“我只想为我程家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管不了那么许多。哪怕如此举止有损阴德,哪怕将来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只要能狠狠教训那些忘恩负义之徒,我也无怨无悔!可笑的是,我昨日第一次翻脸带人殴打那对父子,今日再次出门追债,竟是出奇得顺畅,那些原本死皮赖脸的人纷纷将欠款双手呈上。如此看来,这世间果然还是恶人自在些。”

    程公子大笑一阵,良久才敛了心绪道:“抱歉,程志见二人英气过人,这才借酒意一诉心中烦闷。既已倾诉完,程志也不打扰,这就告辞了。”言罢他洒然起身攸忽远去,仅余下那剩余一半的酒坛,犹自四散着醇香酒气。

    箫梁目送程公子远去,良久收回目光,却是深深叹息道:“此事我们还是保密,就不要对丫头说了吧。”

    轩紫雨微觉困乏,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打起盹来。忽然,她只觉身侧一阵阴风吹拂,即刻吹灭眼中所有蜡烛,四周随之陷入一片昏暗。

    “蜡烛怎么全灭了?”轩紫雨强打精神,正要上前将蜡烛重新点燃,余光瞥见方才还蹲画着八卦法阵的小龙,此时却是一动不动。她唤了两声不见小龙回应,心中好奇之下凑上前去细看,才发现小龙双眼紧闭,却是已然睡了过去。

    “臭小鬼,你蹲着也能睡着呀?”轩紫雨不禁莞尔,伸手欲要摇醒他,蓦地只觉自己背脊没来由地腾起一阵凉意,浑身汗毛随之竖了起来。

    “是谁?”轩紫雨惊惧回首,将小龙牢牢护在身后。

    一个形同厉鬼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浑身沾满斑斑血迹,面庞更是为披散长发遮住瞧不真切,这便是轩紫雨回首所见。她初时亦是惊恐万分,忽的想到什么,即刻大松一口气道:“郝朗,这里又无他人,你何必又扮作这般吓人模样?”言罢她回望小龙,见他依旧蹲睡当场不曾醒来,顿觉奇怪。

    就在此时,轩紫雨前方那人的声音传来:“酣梦丸的药方,你拿去吧。”说着便有一小张纸条缓缓飘落在她脚跟边。她见状大喜,即刻拾取,就着昏暗月光研究其上记载内容来,那人见状也不出言打扰。

    直到轩紫雨将纸上内容尽数记下,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笑道:“抱歉了郝朗,我这人就是容易痴迷这些东西……说起来,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只是来送药方的么?”那人沉默良久,才哑声道:“姑娘能否告诉我,这世间的男女之情,到底是什么?”

    轩紫雨听闻那人声音像极了女子,不禁奇道:“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见那人半晌不回答,她忽而又念及其所问,脸颊不禁略略发烫:“这……这叫我怎么说才好呢……我也说不上来啊。”

    那人道:“那么,敢问你可有喜欢的男子?倘若有喜欢之人,应该就能道出个所以然来了吧?”轩紫雨下意识地轻抚发髻,轻抚那根缀有紫蔷薇的银质发簪,咬紧嘴角道:“喜欢之人自然是有的,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说出口呢……”

    那人沉默许久,忽而轻笑一声,道:“或许如同姑娘你这般,才称得上是真正懂得情爱。”

    “这世间深爱彼此的男女,我自会祝福他们白头偕老。但负心之人,却绝对不能被放过。”那人说到这儿,躬身朝轩紫雨施礼道:“姑娘,希望你的心意能早日传达到心爱男子那里。”轩紫雨道:“郝朗,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东西快完成了,我也不能再待于此处。姑娘,珍重。”那人并不直接回答轩紫雨,只是环顾四周,随即迅速退后,片刻后身形已然彻底湮没于黑暗。轩紫雨顿觉诧异,正要追上前去,忽地眼前大亮。她定睛一看,只见灯火阑珊间,小龙手中狼毫笔顿在八卦法阵的中心位置,随即他长舒一口气道:“终于完成了。”

    小龙拍拍酸痛手臂,忽见轩紫雨目不转睛地凝望自己,遂捉狭道:“姐姐为何这般看着小子?莫非是喜欢上我了?”轩紫雨惊觉回神,继而啐道:“臭小鬼,乱讲就不怕烂舌头么?”小龙大笑道:“小子便是全身烂透,唯有这口中舌头决不会烂。”

    轩紫雨笑点他鼻尖道:“你啊净说大话,先前还说要做戏做得像一些,方才画个破法阵还不是睡着了?而且睡得那么死。”小龙无奈摊手道:“姐姐莫要诬赖小子啊,我是真没休息片刻。”

    “……罢了罢了,姐姐说我睡着我便是睡着了。”小龙见轩紫雨脸上浮现出惊疑神情,只得连连点头,免得与她起争执。

    二人见夜色已深,且手头再无事务,便知会了守卫的箫梁和燕矶子二人。四人商议着且在程府客房中暂宿一晚,待明早再返回客栈。轩紫雨问及守卫二人可曾放了谁人进来,二人均是摇头否认,这令她大为疑惑。但衣襟中分明存在那张酣梦丸的药方,轩紫雨百思不得其解后,索性将此事放下,回客房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

    四人出了程府,径直走向原先所宿客栈,然而尚未抵达,便遥见客栈门前围满了人。箫梁顿觉不妙,即刻伸出双手分开人群,只见掌柜神情慌张地拦在门口,对众人道:“大伙另寻别家吧,今个儿这地方住不得人了……”

    箫梁忙道:“掌柜,怎么回事?我还有朋友住在这里呢。”掌柜道:“还不是两个客人突然就在后院大打出手,而且打得特别狠,瞧来定是一流好手。”箫梁等人闻言再不迟疑,当即舍了掌柜急忙冲入后院。

    四人甫一踏入后院,只见地面布满为沛然内力轰出的坑洞,石桌石凳尽皆化为齑粉,交手二人打斗激烈程度可想而知。燕矶子眼尖,稍稍扫视便发现了右侧乱石堆中露出的蓝衣残片:“那里有人!”

    四人即刻七手八脚将石块搬开,果然瞧见一昏厥过去的蓝衣女子:“蓝蝶?”

    即便她浑身沾满血污,衣衫更是残破不堪,但四人还是一眼便认出她的容貌。箫梁见状脸色即刻一沉,肃然道:“我把她弄回客房。”

    箫梁将蓝蝶背到客房,把她平躺在床榻上。轩紫雨即刻搭她脉象,片刻后道:“五脏六腑均为内力震伤,所幸性命无忧。我这就去配一方治疗内伤的汤药,你们谁去买些治疗红伤的外敷药?”燕矶子即刻道:“我去!”言罢流星大步迈出客房。轩紫雨也不废话,当即外出熬制汤药去了。

    小龙见箫梁脸色冷冷一言不发,顿觉气氛压抑得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逃了出去。此地,终于只剩下他和那个昏死过去的蓝衣女子单独相处。

    箫梁伸手为蓝蝶轻拭嘴角血迹,喃喃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这一瞬间,他紧紧握住灭魂剑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挑战我的底线。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这新仇,那旧恨,我迟早也要一并讨回来!”

    客房外。

    不多时燕矶子已买回治疗红伤,他抓紧时间就要送至客房,忽然被一旁小龙拉到角落道:“燕哥,即便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究竟是谁打伤了蓝蝶姐姐吧?”

    燕矶子下意识地瞥一眼客房方向,确认箫梁不曾留意此处,这才轻叹道:“柳蓝蝶身上有多处严重冻伤,客房内又不见一枝柳和冯岚……这下怕是麻烦了。”小龙担忧心绪并不不他少,沉声道:“箫哥他能容忍柳哥到这个程度,着实已是不易。而且据我观察,只怕沉稳如他,这一次也已彻底失去耐心了。”

    燕矶子闻言嗤之以鼻:“事到如今,我已是完完全全瞧不起一枝柳了。他明知冯岚乃是箫梁心之所属,却依旧不知收敛。”小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无可厚非。然而抛开以往不说,柳哥今次所作所为,即便并非他的本意,却也着实有些过了……”

    “唉,其实我明白在这里埋怨一枝柳根本无济于事;我也明白面对冯岚的姿色,天下少有男人能做到心如止水。罢了罢了,我先四处找找这二人的踪迹,你想法子劝劝色仔。这二人若当真动起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燕矶子言罢将红伤药塞给小龙,继而大步迈出客栈,身影须臾远去了。

    小龙一想到要独自面对客房内的压抑气氛,顿时犹豫不决。幸而不一会轩紫雨端好汤药赶来,他便与她一道进入客房。

    红伤药外敷,汤药内服,不过一炷香时间蓝蝶便幽幽转醒。然而她自从睁眼之际便保持沉默,根本没有向众人说明自己负伤缘由的意向。箫梁也不问她,见她伤势渐愈,便孤身一人默然出门了。

    小龙见状即刻给轩紫雨使了个眼色,见她依旧不知所措,当即踮起脚尖在她耳边道:“箫哥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不要再跟木头一样傻站着了。”

    轩紫雨为他话语提醒,犹豫一阵后,忽而咬紧嘴角,随即追随箫梁而去。

    夜色浓郁,皓月当空。山崖之巅,万籁俱寂。

    郁郁葱葱的林间,她自一树干后悄悄探出脑袋,望向不远处的那一袭白衣,犹豫良久,却还是鼓不起上前与他说话的勇气。如此过了许久,忽的,立于山崖之巅的白衣男子若有所觉,脑袋微转向她的方向,平淡话语随即传来:“不要躲了,过来吧。”

    轩紫雨吃了一惊,犹豫良久后,终究还是拖着步子来到他身后。然而即便早已在脑中构思了数遍,此时得以近看他的侧脸,她的思绪依旧不由自主地变作一团乱麻。一时间纵然她如何理,也无法归于顺畅了。

    她犹犹豫豫半晌,徒然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箫梁见她如此又缓缓转过头去:“若是无事便回去吧,现在我只想静一静。”

    轩紫雨听得他话语中的冷漠意味,神情不禁一滞,继而强笑道:“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自从那日在王伯那里分别,我们都不曾好好说过话呢。”

    沉默带来无形的压抑感觉,逐渐使得二人的距离,无形中又拉远一些。

    即便觉察到了气氛的尴尬,即便深知二人并非无话不谈的至交,奈何内心深处依旧有不甘情怀,这种情怀一遍遍地唆使她留下来,一遍遍地督促她开口,去主动打破这份厚重沉默。

    终于,她深深呼吸一口气,仰望起山巅上空皎洁明月,片刻后作漫不经心状:“这月亮,和那日的并无二致呢。”

    意料中的……沉默。

    那个男子的萧瑟背影,并未因她的话语而有半点举动。一阵清凉夜风适时吹拂,二人衣衫同时随风轻飘,节律亦是一致。只是彼此的心绪,却未必能同步至此了。

    轩紫雨轻笑一声,道:“那日分别之后,我便拜燕矶子为师,向他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武艺。虽说我这人比较笨,这么些时日来只学得了三招,但……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讨教讨教的,你就陪我练一阵吧。”言罢她手掌成刀,朝箫梁不紧不慢地削去。然而尚未触碰到他的背部,她便觉手腕一紧,却是已被他大手捏住,根本动弹不得。

    “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他的冷漠声音传入轩紫雨耳际,却是连头也不回就放开她。她黯然一笑,手上攻势再起,却又被他随意闪身堪堪避开。

    对她而言,攻势一起,要想收住便有困难。而她,在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峭壁时才觉察到此事,然而后劲余在,依旧不住推着她朝山崖边缘冲下。

    这一刻,她的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除却回荡山间的缥缈云雾,以及陡峭山崖,还有的,便是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直到,她的手臂为另一只有力大手,紧紧攥住。

    下方,那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惊得她冷汗淋漓;回首望去,他俊朗的面庞与皎洁月华交相辉映,也好似流溢着温玉般的光采。

    山风清扬,拂起他的苍劲发梢,纵是置身这般的浓郁夜色中,其俊美亦不曾稍减。他深深凝望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紫衣女子,一双深邃眼眸好似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几乎要连她的魂魄也一并俘虏:“丫头,没事吧?”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矜持,所有的哀怨执念,统统化作眼角颗颗晶莹泪珠涌出,在夜空中划过星点光辉,悄然坠落于无底深渊之下。她缓缓站直身体,即便脸颊挂着两行清泪,依旧禁不住轻笑出声:“疯子,你说说……你觉得我戴这根发簪,究竟好不好看?”

    挽在乌黑发髻上的银质发簪,其上的那朵紫色蔷薇花,在温和月光的怜爱下,面对心仪之人,第一次冉冉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风采。他心中有所触动,下一刻便要张口言语,不料她忽然伸出双臂紧拥住自己,却是根本不给自己回答的机会。

    “罢了,今生今世,我大概都没有资格知道答案了。”

    明月正好,夜风清扬。山崖之巅,唯有万千沉默,缓缓打开痴情人的心扉。

    客栈后院。

    小龙犹自来回踱步,焦急得好似热锅蚂蚁,忽闻一旁传来燕矶子声音:“小龙,过来帮把手。”他循声望去,但见燕矶子背负冯岚,手挟一枝柳,正朝此处蹒跚而来,顿时大喜过望:“燕哥,真有你的!”

    小龙和燕矶子合力将一枝柳和冯岚先后抬进客房,一枝柳脸庞上一层寒霜未散,不用猜也知乃是寒毒发作所致;冯岚虽勉强保持清醒,但脸色一片煞白,话音更是虚弱得轻不可闻:“他寒毒发作……我、我追着他……连赶几十里,唯恐他伤及无辜之……后来转魄上有红芒洋溢而起,他才微微清醒。我趁机以血喂他,这才……稍安……”

    “冯姐姐,你且好生休息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小龙这般安抚冯岚,而她也委实撑不住袭来疲惫,不多时便沉沉昏睡。

    燕矶子道:“我也是顺着一枝柳散发出的寒霜,一路追到三十里开外才发现他们的。如今这二人平安回来当然是好事,只是不知色仔那边情况究竟如何。”小龙道:“箫哥那里自有紫雨姐姐,应当可以放心。何况箫哥并非容易冲动之人,即便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定能明白事情轻重。”

    燕矶子瞥了一眼此间床榻,无奈苦笑道:“如此,咱们一行七人,倒有三个须得静养几日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不能太平点么?”小龙莞尔道:“的确教人吃不太消,但小子倒是并不在意。生活本就应当起些涟漪,倘若一直一潭死水,这才是我无法忍受的。”燕矶子道:“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二人这般闲聊一阵,不多时箫梁和轩紫雨也回来了。听闻一枝柳和冯岚回到客栈的消息后,箫梁并无什么过激言行,只是嘱咐轩紫雨照顾好卧床三人,自己则入屋就寝去了。见箫梁冷静至此,小龙和燕矶子均觉忐忑,询问轩紫雨如何安抚他的。

    对此,轩紫雨只是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倒是教二人一头雾水。

    三日后。

    安宁镇北方,葬尸山,子时。

    轩紫雨躲在暗处偷瞄不远处正在埋棺的程府上下,朝身后道:“郝朗,你千万莫急,待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动手。”

    郝朗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着那一身吓人行头,只穿一件普通衣衫,瞧上去倒也眉清目秀。他点头谢过轩紫雨,又朝后方的箫梁一众作揖道:“诸位的大恩大德,在下永不敢忘。”

    箫梁道:“不必言谢,好好对待程姑娘吧。”郝朗道:“这是自然。不知诸位接下来做何打算?”只因见箫梁等人连马车都一并赶来,郝朗故而有此一问。

    箫梁道:“我们今夜齐聚于此,其一确保你和程姑娘不会为突发情况所扰,其二便因我们接下来要往北方赶路,正好借此机会跨过此山。”

    “既然如此,在下便祝诸位一路顺风。”郝朗环视四周,笑道:“这葬尸山常年浓雾弥漫,今夜却一反常态地不见半点雾气……或许是那冤死此处的丽娘,也为诸位的善行感动了吧?”这话说得众人尽皆失笑,唯有小龙面色肃然,直直盯着郝朗脸庞,却是半点笑意也无。

    郝朗觉察到小龙的审视眼神,心中不由发虚,道:“小兄弟,你怎么了?”小龙淡淡道:“倒也无事。小子和你乃是初次见面,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故而送你几句话,还望你能笑纳。”郝朗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真情自有青天佑,歹意定为恶鬼伤。古来有因必有果,报应报应,如若得报时,遁地亦难逃。”小龙道完这话,见众人皆以古怪眼神望向自己,忽而笑将起来:“小子即兴之言,诸位无需置心。”

    众人隐匿身形,从子时守到寅时,哭灵的程府众人这才先后散去。确认不会再有人中途折回后,众人即刻上前铲开坟墓,将棺材挖出,继而打开盖子将程婉儿救出。

    轩紫雨喂程婉儿服下酣梦丸解药,不一会儿她便悠悠转醒。见得眼前众人欣慰目光,程婉儿明白自己终于能和心爱男子相守,不由喜极而泣,不住向众人道谢。

    事情既已完美解决,众人自然告别郝朗和程婉儿,赶着马车翻山启程了。临别之际,轩紫雨还询问了郝朗那日程府相遇之事,然而郝朗对此也矢口否认,倒是令轩紫雨困惑不解,索性认为自己大概只是大梦了一场。何况箫梁在一旁再三催促,她只得向二人道一声“珍重”,这才跟随马车一道,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远方。

    待箫梁一行人去远,郝朗这才松一口气,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婉儿,东西呢?”程婉儿自衣襟中略略摸索,取出几件珠宝递予他,被他一把抢过端详片刻,眉头忽然紧皱起来:“怎么才这么点?”

    程婉儿苦笑道:“我爹他为了医治我,几乎花完了家里的积蓄,我不能再给他雪上加霜了。便是这么些,也已是极限。抱歉了,阿郎……”郝朗冷哼道:“你以为靠这点东西,就够我们吃一辈子么?”

    “阿郎?”程婉儿吃了一惊,郝朗见状意识到什么,即刻笑容再起拥她入怀:“傻婉儿,我逗你玩呢。从今日起我们就能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白头偕老了。”程婉儿喜不自胜,道:“阿郎,我们大可换去名字,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偏僻地方,搭一间草屋,再开垦两亩薄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日子虽然会过的比较清苦,但只要我们彼此扶持,那便什么都不怕了,不是么……”

    程婉儿犹自欣喜地描绘未来的美好生活,浑然不知拥着自己的那个男子,此刻的眼神已然彻底变作冰冷。

    “……我们还可以养些小猫小狗,给孩子们做玩伴,阿郎,你觉得如……”程婉儿说着说着,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只因她略略抬头,入眼处男子的神情,分明已变作歹意十足的狞笑!

    “哧!”

    一道冰冷气息猛地刺下,紧接着便是令人窒息的剧痛感觉袭来。程婉儿怔怔地望着深深扎进心口的匕齤首,想要说什么,却为溢出口鼻的鲜血所模糊,徒然张口一会儿,终究没能发出声来。

    视线中,那个男子将自己随手扔在一旁,随即将珠宝纳进衣襟悉心藏好。片刻后,她只觉身体越来越冷,心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最终化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伴随着感官的逐渐麻痹,这一刻,她的意识却是格外清晰,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一副画面——那个紫衣女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深深凝望着自己,那时候她说出的五个字,此刻依旧于心间不住回荡:祝你们幸福。

    “幸……福……?”程婉儿惨然一笑,视线随之化作永恒的黑暗。

    浓雾,不知何时再度弥漫开来,且比以往都要浓重数倍,一丈之外几乎不能视物。郝朗觉察到浓雾的异样,口中低骂一声,起身就要迅速离开此地,忽闻身后阴森低笑响起,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郝朗惊诧回首,但见除却躺在地上已然死去的程婉儿,再无其他异样,即刻长舒一口气:“是我听错了吧,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妙。”然而他话音方落,那个阴森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不仅是身后传出,竟好似来自四面八方:“三十年了,漫长的轮回,终于让我等到一切终结的时刻了。”

    郝朗面如土色,浑身抖若糠筛,蓦地嘶声吼道:“是谁?给我滚出来,别装神弄鬼!”那声音阴笑不止,在此浓雾深夜中更是倍显可怖:“这世间深爱彼此的男女,我自会祝福他们白头偕老。但负心之人,却绝对不能被放过!”

    郝朗的呼吸因极度恐惧甚是急促,他不住朝四下打量,企图揪出那个声音的来源,忽然瞥见前方程婉儿的尸体,就在方才,竟然动了一动!

    她动了一动,然后便在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阴笑中……缓缓站起!

    郝朗的眼眸死死盯着逐渐朝自己行来的染血尸身,吓得双腿提不起一丝逃跑气力。在他瞳仁中映出的景象中,沾满腥红血液的尸体将扎进心窝的匕齤首缓缓拔出,带起一片血花。随即尸身高举起那柄染红的锋利匕齤首,对准他的心口,将锋利刃芒一寸一寸地送了进去。

    在他的眼眸为死亡阴影笼罩的前一刻,他分明瞧见那尸体缓缓抬起头来,继而露出一双骇人的面孔。

    没有……双眼……

    大雾,终究是彻底消散了。至此,这葬尸山再无蔽日云雾。而那个流传了三十多年的诡异故事,也随着大雾的消散,逐渐划上了休止符。

    山的那一头,坐在马车上的轩紫雨若有所觉,随即回望上方深山处,喃喃道:“他们会幸福么?”小龙紧皱眉头正要说什么,但视线一触及她的担忧神情,犹豫片刻,便是不着痕迹地散去肃然神情,重归嬉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幸福美满了。”

    “如此便好。”轩紫雨欣慰笑了笑,“能帮到别人,自己也会觉得幸福呢……”

    夜幕下,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朦胧于月下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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