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她如何奋力抓紧,即便她如何嘶声呼喊,那个男子的身影终究迅速模糊了开去。昏暗夜空下,仅余一句朦胧话语飘荡耳际:“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悬崖边缘,岩石之上,段世箫俯视着怀里已然昏迷过去的她。良久,他似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行了,这下你总该放下心了吧?”
经过连日跋涉,哈克索族终于抵达了天山山脚。
碧草无垠的天山脚下,只见无数毡帐已然搭起,穿着各色服饰的草原人民三五成群笑谈不歇。满眼碧草欲连天,广阔草原上成群牛羊遍布四野,不时有骑着骏马的健壮男儿挥鞭吆喝,好一派祥和宁静的草原风光。
老族长以老手避住阳光,极目远眺道:“看样子咱们哈克索族并不是第一个到的啊。毕竟天山骏马俱都品种优良,大家对之热情极高也不奇怪……巴图、阿娅、阿娜,既然天山都近在眼前了,你们不如再待上一阵,等到天山马群猎捕结束,参加完那达慕大会再走吧。”
那达慕大会,乃是草原七十二部族每年都要举办的盛会,各族人民齐聚一处,参加赛马、摔跤、射箭等竞技项目,之后还有大型的歌舞表演,是草原人民庆祝丰收以及祈求来年一年风调雨顺的活动,通常在捕猎天山马群后的五日内举办。段世箫三人略略商议,反正眼下并无要事,用不着火急火燎地赶回中原,何况老族长的盛情难却,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决意已定,三人便开始帮助族人安营扎寨。这期间,相继有其他部族族人抵达,为天山山脚的热闹气氛锦上添花。老族长见状叹道:“也只有这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才能稍稍修补草原七十二部族的间隙。若是有神祭大人在,以我们草原人民的团结一心,怎么也不会被中原人挑拨离间,落个分崩离析的下场啊……”
轩紫雨闻言柳眉一挑,下意识问道:“族长,您口中的‘神祭大人’,究竟是……?”
老族长道:“神祭大人是我们草原七十二部族的领袖,是神明赐予我们的至高无上的恩典,每一代神祭大人都是由上一任临终之际亲口任命。只不过十八年前,上一任神祭竟指定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接任,接着就传出那女婴不知去向的消息。这些年来,七十二部族中最为强大的突厥部族逐渐强大,竟公然行使着神祭大人才有的兵权,进而挥兵进犯中原。不料中原人阴险狡诈,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在兵临城下时成功离间了突厥的两位首脑,将强大的突厥部族一分为二。大敌当前,最忌讳的就是主帅不和。大军在玉门关前坚持没有多久,便是分为两批相继退兵,最终突厥部族分裂为东西两部,持续着长达数十年的冷战。”
说到这里,族长不禁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们只求平安度日,实在没有闲心去管这等事情。”殷叶君见得他的无奈神情,亦叹道:“是啊,老百姓只求平稳生活,不论当权者做出何等决策,百姓们始终是无辜的。”
段世箫对他们所言倒是无感,只是忙着手上的活计。谁知片刻后,族中男儿以巴汗为首突然一拥而上,哄笑着将段世箫架走,口口声声说要教他套马。不一会儿,众男子便骑马奔驰于草原上,用圈养的马匹进行着练习。
骑着墨影,持着麻绳的段世箫,在四周弓马娴熟的身影映衬下,难免显得有些笨手笨脚。轩紫雨和殷叶君将这情形瞧在眼里,却是相视一笑,继续忙手中事宜了。
这几日时间,白雪皑皑的天山上陆续有一些骏马奔驰而下,大部分都被恭候在此的草原人民成功驯服。没有得到骏马的男儿们也不曾灰心,毕竟这些落单马儿不过是些小角色,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这般严阵以待之下,众人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迎来了那如同奔腾江河的天山马群。
和周围的草原男儿们一样,段世箫又紧张又兴奋,目光牢牢盯着半山腰处涌起的一抹洪流。座下墨影经过他这段时间的精心喂养,已是长得丰神俊朗,丝毫瞧不出之前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墨影受到四周气氛影响,不住地以马蹄刨着地面,兴奋得跃跃欲试。
广袤大地,因无数马蹄落下发出阵阵闷响,如同奋力击打的大鼓,不住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使得他们的呼吸瞬间便急促了起来,随之目光遥遥投向那腾起烟尘的最前方。忽的,也不知谁一声欣喜高喝,众人眼神陡然凝聚,立刻就充斥了狂热的兴奋:“看!是格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