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是康宝宝的玩伴,却不知道竟是段氏的人。
全冠清冷笑,将将预备讲讲康敏的风流往事,让天下人知道康敏是个□□□□,但心念急转。大理段氏乃皇族,虽然自诩为武林世家,然而实际高高在上主宰一国,一般的武林世家帮派不可同日而语。听说如今在位的保定帝无子,镇南王段正淳很可能被封为皇太弟,若是他爆出段正淳和康敏的关系,会不会被段氏记恨?
虽则一南一北互不相干,但给自己找麻烦为难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有必要为了羞辱康敏结下这么个厉害仇家?
全冠清想了又想,终究把堵在喉头的话吞了回去。
康敏丢下“等等”二字,抱起康宝宝转身朝段誉处奔去。两难之处有了解决之道,康敏激动间暂时忘记境况。
段誉也激动的迎向弟弟,木婉清和李管事诸人连忙跟上。
乔峰的脸霎时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前面的人纷纷围过来,后面瞧不见的人叽叽喳喳的问。
丐帮的弟子好不辛苦,既要挡着江湖好汉们,又要提防乔峰暴起伤人,好在他们以为康敏“弃暗投明”,倒没有拦着她,任她穿过结阵的弟子和段氏的人相会。
“弟弟,康姨你们没事吧?”段誉紧张的问。
“康娘子——”李管事的话被康敏打断。
“段誉,婉清,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把你们弟弟托付给你们照顾一段时间,你们带他去大理,等康姨忙完了事就去大理接他。”康敏飞快的说。
康宝宝紧紧的拽着康敏的衣襟,模样同康敏揪着乔峰衣襟差不多。
康敏心酸,深吸两口气,硬着心肠对段氏兄妹道:“你们能帮我照顾好弟弟吗?”
“我当让会好好照顾弟弟,可是康姨——”
“没有可是。婉儿呢?”康敏勉强扯出和善的笑容。
木婉清仿佛明白了什么,沉默的点点头。
“那就好,我把宝宝托付给你们了。”康敏说着话,眼神转向李管事诸人。
李管事严肃道:“康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毅少爷。”
康敏低声托孤,除去数名高手,别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当康敏背弃乔峰,大战一触即发,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预备在这场江湖百年难得一遇的风波中参一脚。
手持棍棒的花子们一脚一步皆有路数,转动见将乔峰围得密不透风。
全冠清得意的喊道:“乔峰,束手就擒吧,今日你插翅难飞。”
周围的一切仿佛不能勾起乔峰情绪上丝毫波澜,他的目光落在隔着结阵的丐帮弟子之外,抱着孩子用力亲了两口然后朝他奔来的妻子。
两个丐帮弟子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抓康敏。
乔峰双膝微曲,气走督脉,凌空跃起俯视下方,内力经手阳明大肠经集于双掌,微微翻转,掌心朝外接连拍打,正是大名鼎鼎的降龙十八掌的第二掌飞龙在天。同时脚踩花叶树枝借力翻飞,越过两排被他凌空数掌击中肩、胸部位的丐帮弟子,落在康敏身边,右臂一舒揽住康敏的腰,左脚踢在冲过来的一个弟子小腿,足尖趁势在他倒下之际轻轻一点,再次凌空跃起丈余,足尖点在斜伸出的树枝上,借力前跃,瞬息间落在青色琉璃瓦片上。
康敏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立即被乔峰紧紧抱扶着。
底下的人纷纷使出看家本领,一个个跃上房顶,将乔峰团团围住。屋顶瓦片厚实,也架不住许多大男人来踩,功夫不济的唉哟一声从碎瓦间掉落下去。功夫好的,则稳稳踩在着力点,身形不动如山。如少林达摩堂首座玄难和他的两个师侄,如丐帮的马大元、白世镜,如昆仑、峨眉的掌门,如泰山七雄之首等十余人从四面八方堵住乔峰的去路。
其余的或功力不足,或房顶位置有限,或无观望形势,或无心趟浑水,皆在底下。
“爹爹……妈妈……”康宝宝的哭腔湮没在人声中,却绝不会被他的母亲忽略。康敏瞧见段氏的人将三个孩子护在圈内,木婉清两鞭子抽跑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下九流,李管事对段誉说了句什么,就见段誉涨红着脸大喊:“我是大理镇南王世子,谁敢动手?”
让他拿自己的家世来凌人,倒是为难他了。
留在底下的方舵主蒋舵主纷纷排开人群,帮着段氏的人护卫他们离开牡丹园。
康敏只能眼睁睁的注视康宝宝被李管事生拉硬拽,越来越远。
离开好,是非之地不久留,李管事只要脑袋没毛病,肯定趁着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夫妇俩身上,又有方蒋二舵主帮忙,立刻就带着三个孩子出发前往大理,以免稍后被围堵。
直到一小撮人挤出牡丹园,康敏方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耳畔传来乔峰充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后悔吗?”
康敏摇摇头。
“乔兄、弟妹,唉……事已至此,别怪做兄弟的不义。”白世镜长叹一声。“乔兄,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我可以答应绝不会让人伤害弟妹。”
这个时候还能做如此保证,乔峰心生感动。
康敏再次摇头:“刀剑无眼,峰哥,不要顾念我。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离开。”
玄难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上苍有好生之德,女施主,弃暗投明,佛祖会宽恕你。”
不管这两人是真心还是干扰乔峰斗志的策略,都起作用了,乔峰犹豫了。即使今日逃出生天,他背负着欺师灭祖滥杀无辜的罪名,又与丐帮少林结了仇,身为契丹人,中原武林再无容身之地,他将过的日子,注定充满刀光剑影鲜血淋漓……要让敏敏与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嘛?
难道将她推开?在她已经选择不离不弃之后?
乔峰向来英明果断,今日方知自己还有优柔寡断的一面。
康敏抿着唇,往乔峰身上靠了靠,双臂紧紧环住乔峰,无声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乔峰嘶哑道:“敏敏,跟了我,你就是契丹人的家眷,与今日这些英雄好汉们成了敌人。我、我是契丹人!”从愤怒到抗拒再到无可奈何的麻木,乔峰始终无法坦然接受自己契丹人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比起他背负的冤屈,他的身世更令他煎熬痛苦。
谁让胡汉敌视了上百年,谁让汪剑通从小便给他灌输了契丹人凶残无度,谁让他以宋人的身份捍卫宋人的江山许多年……
康敏来自连中日都友好交流的现代,岂会在乎乔峰的身世。
“我嫁的是乔峰,不是丐帮的乔帮主,也不是中原武林的乔大侠。甚么北乔峰,我只知道我的丈夫是危难之际救我性命,孤单无助时庇佑我,不嫌弃我过往的乔峰。你是契丹人也好,是汉人也好,甚至乔峰这个名字都不存在也好,只要你还是你,对我来说,够了!”康敏听见有人发出“呸”声,她加大音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道:“你是汉人,我便为你缝衣煮饭;你是契丹人,我便随你放马牧羊。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她大声的宣告,是对那些鄙视乔峰痛恨乔峰之人最大的挑衅。
乔峰豪迈的笑声飘荡在空中,竟将园中数百人的议论声统统压了下去。
被誉为有倾国之色的牡丹,枝残叶落,花瓣飘零,有的被踩在脚底,有的陷入泥泞。红的、粉的、黄的、紫的,统统变成污浊泥水色。
树干上增添了无数兵刃痕迹,道道刻骨。剑、斧、刀、捶、枪……
栏杆上、地面上,残枝败叶上溅了斑斑血迹。
洛阳的牡丹园,在牡丹盛放的季节,却不见繁花灿烂如锦,游人举杯遨游之景。它像落魄世家大族抵债的最后资产,败落得叫人不忍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