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臻的来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生怕自己应慢一句,秦臻就反口不愿意扬哥儿做她的养子了。
征得沈娘子同意的秦臻很是高兴。
对认亲这件事十分看重的她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开春而异常忙碌的丈夫——说她想要收扬哥儿做养子。
齐修远对妻子的想法可谓是了若指掌。
他理解妻子思念儿子又对儿子满怀愧疚却无从弥补的痛苦心情。
正是因为懂,他才不忍心拒绝满腔期望的妻子,因此在面对妻子充满希冀和渴盼的眼神时,微微一笑道:“这也算是你们的缘分,既然要认作养子,那么就大办吧。”
没想到丈夫这么好说话的秦臻弯了弯眼睛,“相公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十分喜爱扬哥儿,但也不会本末倒置的越过咱们自己的儿子去,我知道等他长大后该怎样做。”
齐修远含笑点头,半是揶揄半是提醒地说了句:“总算你还记得谁才是你的亲儿子。”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呀,我就是忘了你也不会忘了咱们的儿子啊!”秦臻没有听出齐修远的话外音,很是气恼地跺了两下脚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书房找周妈妈商量办认亲酒的事情了。
齐修远看着妻子急匆匆的背影,无声的轻叹一口气,“我就怕你本末倒置,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啊。”
半个多月后,沈娘子出了月子,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秦臻收了徐扬做养子,以后秦臻驾鹤仙游,他也能得到秦臻嫁妆的一部分。
徐扬在司仪的引导下给秦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秦臻亲自给徐扬里外换了身新衣服,又送了他一块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挂在脖子上,这才算认亲仪式正式礼成。
虽然秦父秦母很不乐意女儿收什么样子但却拗不过女婿对女儿的无条件纵容,只能捏着鼻子过来参加认亲的喜宴。
不过两老人虽然过来了,但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甘愿。
秦母更是仗着与女儿关系亲厚,又坐在女儿旁边的缘故,一把揪着她大腿的一块软肉小小声的用不悦的语气问她没事有事干嘛要认个养子过来和她的小乖孙争家产,要是这叫徐扬的小家伙长大后对弟弟起了异心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他们家从根子上就坏透了!
秦母也是个爱听八卦的,自然从齐家的人嘴里听说过徐扬的叔叔把他家产业尽数夺去,还砍了他爹的头颅,又把他们母子三人追杀的抱头鼠窜的故事。
“歹竹里面未必就出不得好笋,我可以向您担保,这是个好孩子。”秦臻大腿虽然被秦母揪得生疼,但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凑到自己阿娘身边很是保证了一番。
秦母对秦臻所说的保证嗤之以鼻。
在她看来想要从她亲外孙口里夺食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眼瞅着女儿这些日子因为那叫宝宝的孩子离去而郁郁寡欢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懒得搭理了,秦母就只能暂且忍耐……等她的小外孙和女儿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后,在和相公撺掇着女婿把这所谓的养子给发配到别的地方去——最起码的不能再抢她乖孙孙的好处。
秦臻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盘算着这样的主意,她心满意足的看着穿着一身崭新锦衫满眼孺慕往她这边看来,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
上辈子的她不是个好母亲,胆小又懦弱,还没办法接受现实……受了点委屈就二话不说的自尽……这样的她,别说外人,就是她自己都看自己不起。
如今,念哥儿已经离开,回到那个无亲无故的世界,她即便是想要挽回点什么也做不到……
想到儿子那一声声充满着不舍的阿娘,秦臻的眼眶不由得就有些湿润了。
而被大家众星拱月般拱卫在宾客们中间夸赞的徐扬一眼就看到自己新任的养母满眼温柔和慈爱的注视着自己,眼睛里带着喜悦的泪花,他早已经冷得瞧不见一丝热气的心口也重新有了温度。如果不是大家正包围着他不放,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养母身边去,告诉她,他不会辜负她对他的厚爱……他一定会好好的孝顺她,好好的保护她!
认亲仪式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开后,沈娘子一脸心满意足的抱着小女儿回去了。其间,她没忘记摸着儿子的头,一再叮嘱他要抱持着一颗感激的心,好好的报答镇守大人和镇守夫人的大恩大德。
扬哥儿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点头应诺。
秦臻听了沈娘子的话却觉得有些不中听,“我收了扬哥儿做养子可不是图他以后的报答,而是真心的喜爱他。”
沈娘子脸上露出一个腼腆而真诚的微笑,“夫人,民妇知道您对扬哥儿的心,也发自内心的感激,只是,若未蒙您和镇守大人伸出援手,民妇母子三人已经被民妇那狠心的小叔子杀了个精光,民妇母子因为贤伉俪才险险能够得以存活,如何能不时时刻刻的感佩于心,心心念念着往后要好好报答两位?”
秦臻对着时刻惦记着报恩的沈娘子很是无奈,又拗不过她,只能又瞧着她抱着女儿按着儿子的脑袋瓜重重对她磕头行了礼。
原本对着母子三人很不待见的秦父和秦母见沈娘子满脸感恩戴德的模样和不住朝着秦臻磕头的赤诚态度,反倒对她们观感好了一些。秦父更是压下嗓门对老妻道:“贞娘就念哥儿这一个儿子,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养兄认作哥哥来帮扶以后,倒也不错。”
“我就担心那孩子脑后有反骨,以后反客为主。”秦母皱着眉同样小小声的说,“他那叔叔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听我说起过。”
“没关系,我问过女婿,那孩子没元核只是个凡人,在我们手上他翻不起浪。”秦父一边宽慰妻子一边说,“你看他瞧贞娘的眼神,是不是充满着孺慕和感恩的厉害?他能够带着身怀六甲的母亲逃到这灵水镇来,瞧着也未必就逊色于那个离开的宝宝,往后有他帮衬着念哥儿,也是一件好事。”
秦母对自己的丈夫向来是颇为信服,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去了对徐扬的猜忌之心,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不过内心深处到底还留着一丝丝因为在乎外孙而滋生出来的警惕。
在秦父劝着老妻放宽心不要多做计较的时候,沈娘子已经换了口风,向秦臻谋求一个差使做做。
用她的话就是实在是没法厚着脸皮在镇守府吃白饭,还说若秦臻不给她找件事情做的话,她这就掩着颜面带着女儿悄然离开。
秦臻见她说的坚决又怕她把自己新收的养子也带走,只能满脸无奈的问沈娘子有什么擅长的手艺,她好替她安排。
沈娘子感激涕零地又要磕头,被秦臻用力一把拽了起来,“如今我已经是你儿子的养母,你再这样做可是打我的脸了!”刚才那一跪不好避,这一跪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接下了。
知道秦臻这话是出自真心的沈娘子眼前一红,她不再坚持着要给秦臻磕头,而是双手放在腰间敛衽施了一礼,表示她以后再不会做出这种让秦臻为难的举动。
秦臻听她这么一说很是高兴,“我最讨厌的就是磕头虫,哪怕是因为心中的感激之情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也不喜欢,以后我是扬哥儿的养母,你也别再喊我夫人了,叫我一声贞娘就行——我们当朋友亲戚走动吧。”
沈娘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惶恐而犹豫。
秦臻满眼无奈地看着她解释道:“我也是为了给扬哥儿拔身份,如今他做了我的养子,你这个做亲娘的还毕恭毕敬的唤我一声夫人并且向我磕头行礼,你觉得这镇守府里的人,会尊重他这个二少爷吗?”
“二少爷?”沈娘子惊讶的重复,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位镇守夫人的儿子还未满周岁吧?!难道仅仅因为她的儿子是养子就要排在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后面,还要叫他一声兄长吗?沈娘子的神情不由得有些难看。
秦臻的脸色也有些微变,她沉默片刻,才在沈娘子母子俩个不解的眼神中,语气带着几分怅然地说:“这府里原本还有一个大少爷,只不过如今回家了,他人虽然不在,但家里人还是都记着他的,因此,我才决定让扬哥儿行二。”
“原来如此。”沈娘子母子俩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因为提到儿子的缘故,秦臻的心情有些糟糕,她皱了皱眉头,没心思再讲儿子以前的事,又问了句沈娘子想要做份什么活计,还说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
沈娘子眼中闪过异色,面上却是充满感激地道:“回夫人的话,民妇没什么别的手艺,就是在煲汤上还有几分称道——民妇的母亲也煲得一手好汤,民妇都是跟着她学会的。”
“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去厨房工作吧。”秦臻二话不说地出口安排,又担心沈娘子以为自己不重视她的这门手艺,又想了想道:“今晚你就给我们煲上一瓦罐汤送上来吧,到时候咱们都尝尝你的手艺。”
总算是顺顺当当的走到这一步的沈娘子只觉得一副重担从肩膀上悄然滑落,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对着秦臻再次敛衽施礼,信誓旦旦的保证定不负秦臻所托。
而她的儿子却在她说出跟着母亲学了一手煲汤的好手艺后,深深的埋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