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冷冷地说:
“贤妃娘娘现在有协理职权,本宫不过是占了一个贵妃的位置,受不起贤妃这一礼。贤妃不用在这里多说了。有什么招数,还是去陛下那里用吧。”
说完,她转身不再看她:
“素雪,送客。”
就是这样,不管对方出什么招数,她都不接。
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占不了上风,但是今天梅瑾萱的目的已经达成,占不占上风有什么关系。她没那么幼稚。
她出言打压贤妃,也不过是为了削一削她的气焰,也是削一削她背后孙家的气焰。
使之后楚清怡的行动,更加方便而已。
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贤妃带人灰溜溜地走了。
启祥宫的乌泱泱的人消失,梅瑾萱才有时间和床上的妇人说几句话。
她坐到妇人身边,亲近地拉起她的手:
“阿梨,辛苦了。”
被叫做阿梨的女子摇了摇头。
梅瑾萱笑着逗弄一下襁褓里紧闭双眼,正含着自己的手指,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的女婴。
随后,问向齐居正:“虽用了药,但是不影响母体与孩子之后吧?”
齐居正点头回答:“冯梨姑娘月份也足了,只是早生了两日,不影响什么。臣刚刚也给大人孩子诊了脉,都非常康健。”
梅瑾萱这才放下心来,她摸摸孩子还湿着的胎毛,说:
“阿梨,这回真是多谢你。你们母女冒着风险,救了功臣之后,我与宁安侯府都感念你们恩德。”
阿梨表情惶恐:
“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在王府,我娘就总让我跟着娘娘,听娘娘的话,为娘娘做事,我心甘情愿。而且,就算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大事,但也听说过宁安侯是为了杀蛮人才死的。我虽只是妇人,但也知道家国大义。能帮上宁安侯,我高兴还来不及。”
梅瑾萱深深看着这个,于嬷嬷出宫后和王府副管事生下的孩子,咽下其他空洞的感激的话。她拍了拍阿梨的手,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家国大义,这四个字用得何其广泛。就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肯定听说过。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懂得它呢?
诗书世家出身的后妃不懂,居高位掌兵马的将军不懂,甚至可能那些每日站在金銮殿里,指点天下高高在上的士族大夫也不懂。
但这个家生子出身,地位卑微,没机会读几句书的妇人却懂。
梅瑾萱说不出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只能又关心几句孩子,嘱咐宫人仔细伺候后,带着胸中的怅然离开。
回到雨泽殿里,经过一夜喧闹,梅瑾萱脱下披风,疲惫地躺到床上。
虽然困倦,但她脑袋里仿佛有人在一下一下拨拉着琴弦,让她闭上眼睛也无法进入梦乡,反而头越来越痛。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外面,弦月还高挂在空中。
月光从窗见铺洒进来,虽然殿里没有点灯,但也可以让人大概分辨得出东西。
素雪就借着这朦胧的光辉,把梅瑾萱的披风收好。然后净了手,洗了一块帕子来到梅瑾萱身边。
她轻柔的执起梅瑾萱的手,为她擦拭。
梅瑾萱闭着眼睛,微微抗议:
“不脏。”
素雪却擦得仔细。
“碰了那些脏人,怎么不脏。”
说得是她拽了贤妃,打了文竹的事。
这语气平淡,却恶意满满的话,让梅瑾萱立刻笑出来。
但随后,她又敛去笑容。
“秦愉之后更难应付了。”她说。
“我本来还想,她自从当了贤妃就转了性。为人刁钻,愈发急躁,智慧下降,看来是权利迷人眼。但今天,她那干脆的一跪,可见,并非毫无长进。”
素雪动作不停,垂着眼接话:“再长进,她也没有赢过娘娘。”
“呵……”梅瑾萱轻笑一声,勾起手指,挠了挠素雪的手。
感觉素雪现在就像是一个,只能说自家孩子好的老母亲,容不得对别人的半分夸赞。
素雪攥住她的手,不让她瞎闹,耽误自己干活。
梅瑾萱只好继续说:“但今天最后,她也没输太多。起码,想要告她一状,是难成气候了。那么多太监宫女看见她下跪道歉,她又再三提她是职责所在,才严查可疑人的。就算陛下真有心偏颇,也罚不了太狠,没甚意思。”
“原先看秦愉还挺傲气的,如今却能放下脸面。一个狠得下心,舍得去脸,又敏锐机智的人,该多可怕啊……”
梅瑾萱最后感叹。
素雪把两只手都擦好,收起帕子问:“那明日我们还去告状吗?”
“去,怎么不去。”梅瑾萱回答:“掐好时间。等陛下那边拉住她的注意力,正好方便咱们送人出宫。”
月落日升,时间轮转。
当金乌张开双翅,再次飞跃于皇城的最上空,一辆青色马车,低调地驶向宫门。
这车不大,仅用一匹马不快不慢地拉动。车厢四周用麻布又严严密密地裹了两层,怕有风从缝隙吹入。
来到穿着统一白红相间曳撒,显得腰细腿长的侍卫面前,素晴出示承乾宫的腰牌。
“是贵妃娘娘昨天接进宫里的人,今日送出。”
侍卫先是审视素晴,又低头查看腰牌。
外面检查完,他用刀柄撩起了马车车帘。
冯梨身上穿着薄棉衣服,仿佛还在冬日末尾,头上戴着妇人产后常用的抹额。
她此时有些虚弱地倚在车壁上,而她刚生的女儿则被旁边低着头的宫女抱在怀里。
侍卫犀利的目光在车内巡视一周,素晴赶紧说:“侍卫大哥,看好了就快放下吧。刚生产的女子是见不得风的。”
这侍卫年纪不大,老婆还没有娶过,更不懂什么刚生产的妇人了。
听到素晴带着埋怨的话,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放下车帘。
素晴招呼车夫,马车再次动起来,无波无澜地出了这白虎门。
这车里的宫女就是楚清安。而她刚生下的儿子,则被她亲手喂下了小半碗安眠药,此时正在马车内壁和外壁之间,特意保留的夹缝中。
当时,冯梨曾主动提出,让楚清安抱着儿子,喂自己的女儿喝了药,藏于暗格。
但被楚清安拒绝了,说她已经受了帮助,不能再得寸进尺。若是这小半碗药就能让孩子痴傻,那只能证明这孩子本就天赋不高。天不佑楚家,与人无尤。
说完,便把药喂进了孩子嘴里。
虽然齐居正再三保证,他开的这药非常温和,有八成把握不伤到孩子。
但众人也都被楚清安这样果决狠心的母亲震撼到,无不叹服。
......
春日融融,外面清阳曜灵,屋内也是和风容与。
窗户敞开着,不知哪里种的迎春花,竟被风吹落,打着旋飘进了雨泽殿。
金黄色的小花,似是瞅好了落下的地方,稳稳地飞到梅瑾萱的脸颊上。
她此时正侧躺在榻上补眠,迎春花朵停在她的左眼尾,好似是新创的花钿。让她没有休息好憔悴的脸上,平添明媚生机。
梅瑾萱这觉睡得安稳。
最难地一关已经过了,她该做的事也完成了大半。之后,就是等着接到孩子的楚清怡入宫,向陛下陈情,赐爵新的宁安候。到时,她再找机会进言。
梅瑾萱已经打好了进言的腹稿,但没想到,就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轰动全京城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