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还能想起些别的什么?”
“那艘船上挂着一面旗子,黑色的,在风中飞舞着。旗子上面还用白垩画了一只展翅的鸟……”
用尽浑身力气,少年却只能拼凑出这样几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描述。他越是努力去回忆更多的细节,便愈发觉得脑袋好似快要炸开一般巨痛。身旁的甯月听后,却突然颤抖着声音,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
“小结巴你说的这个黑底白鸟的图案,之前那些追我们的黑甲骑兵身上也有!你记不记得?就在胸口的这个位置!”
少女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将炎神色一凛,也立刻回想起了这个被忽略的细节来:
“这么说,我之前曾在一艘晔国舟师的船上待过?可宛州明明地处温暖的南方,大小港口即便在冬季也不会封冻啊,会不会是我记错了……”
“如今就凭我们俩坐在这里瞎猜,怕是永远也猜不到结果的。”红发少女摇了摇头。
将炎不禁诧异道:“那月儿你说该怎么办?我还答应了要陪你去煜京的!”
“别担心,煜京可以等。”
甯月爽气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若我记得没错,如今陆上的第一大港名叫暮庐,好像就在晔国境内吧?不管你是否从那里上船的,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就越是能找到线索。我们不如先去碰碰运气,或许有人会知道些什么?”
听同伴这样一说,黑眼睛的孩子立刻摇起了头:
“月儿你可别开玩笑了,暮庐乃晔国的都城所在。我们此前已被当做海寇,如今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骑兵们的刀下逃了出来,现在难道再去自投罗网不成?”
“山上的那些人,不是都已经被驰狼给吃掉了吗?”
“可是——”将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想到找回自己过去的希望可能近在眼前,便忽然有些动摇了。
“好啦好啦,别可是了,就听我的准没错!你要是觉得本姑娘这头红发太过显眼,我想个法子把它染一下不就好了?再去附近的村子里换几件寻常衣物,保证谁都认不出我们的!”
甯月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根本不给对方任何继续犹豫的机会,当即便将这件事擅自决定了下来。
看着女孩那满脸真诚的模样,将炎也渐渐开始觉得自己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等少年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天已渐明,屋内的薪火也燃至了最后,快要熄了。第一缕阳光从门外照了进来,让他看到了姑娘挂在胸口的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
“喂,小结巴!你怎好一直盯着人家看呀!”
此时甯月的袄裙只是简单地披在肩上,将将遮住一些不该露的地方。先前夜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可眼下阳光却穿透了她贴身的亵衣,在轻如薄纱的织物下隐隐透出了一丝肌肤的颜色。她急忙用双手遮住了身体,有些愠怒地避开了男孩投来的怪异目光。
将炎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失神地喃喃问道:“月儿你胸前那串项链是从何处得来的?”
“你说这个么?这是七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我的礼物。”甯月心下奇怪对方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反倒伸手将那项链从衣襟里牵了出来。
此前项链一直掩在亵衣的领口之下,如今看来,却是愈发显得精致而小巧。项链下悬着一枚小坠,在朝阳下闪着银亮的光,凑近些还能清楚地看见,那挂坠外层镂空的银制表面下所嵌的一颗白水晶内,有一抹鲜艳的红色,就好似一条活灵活现的红色小鱼。
“这枚坠子——不过是父亲从很远的地方带回给我的稀罕物……”一向心直口快,伶牙俐齿的甯月,忽然变得拘谨了起来,似乎不愿过多地谈论自己的过去。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反问起对方来,“莫非小结巴你也喜欢?”
直至此时,将炎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颇为尴尬地用手指骚着脸颊,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我只是忽然觉得这坠子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黑瞳少年有些懊恼地用双手拇指使劲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表情狰狞。失却的记忆恍若一只藏身于脑海深处的小虫,总是稍稍露出头来,勾起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疑问,而后便毫无征兆地迅速躲藏起来。而想要再找到它,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结巴,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你若是喜欢,这坠子送给你便是。”
甯月说着,竟是从脖子上解下了项链,塞到了同伴的手中。男孩惊讶之余想要推辞,对面的姑娘却好似早已猜到他要说什么,眯起眼睛投来一个灿烂的微笑,抬起食指竖在了自己的唇边:
“这项链对我而言不过是件首饰,但是你拿着,没准哪天便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呢?我送的东西,小结巴你可不许不要。都已经折腾一晚上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养足了精神,才好启程去暮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