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天陌半跪在地上,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起来。
听到了外面叮叮当当的声响,甯月忙从后厨中探出了头来,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好端端的,你们两个怎地突然打起来了?大叔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好如此欺负起自己的晚辈?还不快些停下来!”
“战场之上,不分长幼,唯有胜负。甯月你别过来,百里将军下手有分寸的!”
将炎却被甯月的一番关心激起了斗志,稍稍喘上两口气便奋而起身,竟是以攻为守,挥刀发起了反击。
“好!斗志不灭,长刀不落!”
向百里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眼神。这一次,二人你来我往地斗上了三五回合,最终却还是以少年人败落下风而告终。
青袍将军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朗声问道:“你可还曾记得我授你刀法的第一天,解释过为何刀乃天下第一兵器?”
将炎当即点了点头应道:
“刀者,可攻可守,可长可短。故而无论哪国的舟师与陆师,都将其视为战斗中最为趁手的兵武。”眼下,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大口喘息起来,“可我手中这柄陌刀实在太长了,近战之时以长击短,劣势尽显,优势全无啊……”
“不要找借口。你难道忘了我当日也曾教过你,使陌刀的第一要诀是什么?”
“是快!唯有快到极致,于速度上压过对手,方能发挥出此刀的凌厉与霸狠来。”
“所以你方才之所以不敌,全因出刀太慢!啸天陌远可攻近可守,仅论兵器而言,应比我手中的寅牙更易争取优势。你须得记住,天下没有最强的武技,只有武士最信任的兵器。一旦上了沙场,等待你的便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胜,要么死。而你手中的这柄刀,便是唯一能够让你活着回来的朋友!”
向百里说着,伸手把将炎从地上拉了起来:“使刀所靠是心,绝不能用蛮力。你总是将手中的刀看作是一件外物,而没能将其视为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便发挥不出它本应该有的威力。”
话毕,他自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巾,却是蒙在了将炎的眼睛上。
少年眼前一黑,登时紧张了起来:“将军你做什么?!”
“从此刻起,你不得将脸上的小巾解下,直到我允许为止。我们再来过!”
向百里话音未落,将炎便感到后背狠狠地挨了一击。对方并未因其不能见物而手下留情,竟是使上了十二分力气,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当场站立不稳。
少年人随即明白自己除了应战之外,根本没得选择,只有凭借着方才记忆中模糊的方位,以腰力带动陌刀朝身后攻了过去,却是扑了个空。
“不行,我根本连路都看不见,这要怎么打!”将炎立刻摇头表示不可,青衣将军却毫不手软,再次用寅牙的长柄捅在了他的左肩上:
“不要想着去看清我的招式,也不要待我出手之后再做应对。你须得努力掌握战场上的主动,除了双眼之外,你还能听,能嗅,能感觉!你的身体应同脚下的地、头顶的风、手中的刀融为一个整体。你应让这座庭院成为你的身体的延伸,不要一个人单打独斗!”
听了对方的指教,将炎再次咬紧牙关,奋力挥刀循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攻去。这一次他出刀速度比先前快上了许多,只可惜依然扑了个空。
“这次不错,但还是不够快!”
向百里赞许了一声,也全神贯注地摆开了架势,不再开口提醒。
将炎也终于不再慌乱,屏息凝神感受着周围的一切。猛然间,他耳中捕捉到了身后传来一丝鞋底踏于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动,立马拉开架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强攻过去。
少年人的身体带动起手臂,好似陀螺一般于院内旋转起来。而他手中原本沉重的菱齿啸天陌,此刻竟也瞬间变得轻若无物起来,就好似一根自树上扯下的柳条般,未等脚步声消失,便以迅雷之势斩了过去。
将炎所有的注意力都前所未有地放在了手中的陌刀之上。虽目不能视,可他心中所想的已不再是早已熟记于心的招式步伐,而是毫无保留的进攻。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同手中的陌刀幻化成了一体,就似于园内腾起的一道乌金色的闪电!
甚至连向百里也未能想到,少年挥刀的速度能够于眨眼间提高数倍。不等做出反应,啸天陌便已攻至了其身前!
“铛”地一声巨响,园中再次传出了一声金铁相交的巨响。然而这次,却是将炎逼得对面的将军退无可退,不得不挥刀格挡!
“好,可以停了!”
在向百里的高声喝彩中,将炎终于伸手摘下了面上蒙着的方巾。令他惊讶的是,青衣将军手中的那柄玄刀,竟是被自己一击脱手,直飞出去将远处一株碗口粗的柳树拦腰劈作了两截!
“小结巴你没事吧?”甯月这才敢从后厨奔至将炎身旁,紧张兮兮地问道。
“小丫头,明明是将炎一招挑飞了本将军手里的武器,他又怎么会有事?”
向百里从地上拾起了兵刃,还刀入鞘。可红发少女却是不听,摇头自顾自地道:
“大叔你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我看方才你是心疼自己的刀,才故意松手认输的吧!”
青衣将军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却是将已经有些红肿的右手藏到了身后:
“就属你牙尖嘴利。我若是心疼刀,今日又何必以真械比试?好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便先练到这里罢。”
甯月瞪起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冲对方做了个鬼脸:“快走吧,快走吧。今天的樱桃酥没有你的份了,就算做是你欺负小结巴的补偿。”
青袍将军却也不同面前的少女计较,而是转向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获胜的将炎,脸上写满了赞许之色:
“此次你虽一击得胜,却是在蒙住了双目的前提下方才达到此境,尚不能完全做到身随心动,刀随意出。日后仍须勤奋苦练,过些时日,我们再比试一次罢。”
“是!”黑瞳少年连忙将刀放下,郑重地跪在地上叩头下去,“多谢老师提点!”
然而听到“老师”二字,向百里的眼中却突然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之色。他立刻伸手将少年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
“每个人的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我不敢妄称自己有资格做你的老师。你只需记住,我教你的这套刀法名唤摧山,莫要辜负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