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带面具,模样看起来也不过刚刚及冠的年纪,然而那张铁青色的面庞之上,却露出了连成人都难有的狠辣。两只瞪得几乎暴突出来的眼睛,便如同上古的恶兽般,在所有人身上仔细打量着:
“活着的全都在这里了?”
阿乙眼中的泪早已被怒火取代,竟丝毫不顾对方背上的那柄足有手臂粗细的宽背马刀,挥舞着双拳便自人群里冲了出去:
“你们还我娘的命来!”
年轻将官却只是斜眼瞟了他一眼,两只手始终背在身后,轻松闪避了开去。
阿乙立即回身还想再作纠缠,却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不等他反应,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便自下而上袭来,令其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进而被对方用战靴狠狠踩在了脚下。
“大胆海寇,竟敢袭击郁将军!给我拿下,斩断手脚投去海里喂鱼!”
一名校尉冲将过来便要动刀。却被身旁的将官当场喝止了:
“给我退下!这座村子里的人口本就不多,个个都是我们眼下短缺的劳力。要塞里有那么多活要做,就这样拿去喂鱼了,难道他的位置由你去替么?”
那年轻将官不是别人,正是于晔国贲海营中任职的郁礼。三年来他平步青云,已经成为了可以独自率船出海的指挥使,官拜平海将军。
然而眼下,他与身旁一众兵士们的穿着打扮,却是同晔国舟师毫无半点干系。
郁礼的语气间带有一股不可名状的阴厉之气,吓得那校尉当即不敢再吱声。反倒是渔人中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见对方竟能饶过阿乙一条性命,便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听将军的口音,倒有几分像是晔国人。然而晔、虞两国间素无愁怨,更未起过战事,这村里也皆是些靠捕鱼为生的穷苦之人,你们——莫不是误会了?”
“你是这村中的里正?”郁礼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抬脚松开了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缓步行至老者面前,“我等今日前来,正因你们的村子地处偏僻,绝非什么误会。只是不知,老人家可否帮我一个忙?”
“未知将军有何事需要相助?老朽昏聩,恐不能——”
见对方语气缓和了下来,里正当即拱手行了一礼打算继续周旋。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片刻前还斥责手下不可动手伤人的年轻将军,此时却猛地拔出了背上的马刀。
只见沙滩上寒光一闪,老人的鼻子便被不偏不倚地被自面上削了下来!
“老东西,没有让你说话时,一个字都不许多说!你们众人之中谁还敢再妄言半句,本将军便命人剜了他的舌头!”
郁礼声音虽然不大,残忍的举动却当场吓得村民们噤若寒蝉,只是任由甲士们将自己的手脚用指头粗细的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连刚刚被劓了鼻子的里正,也只是跪于地上,任由伤口血流如注,却未敢再多说半句话来。
“将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全都挑选出来列成一队。再将容颜姣好的女子列成另外一队。登录入册后,带上船送回海凌屿去!”
年轻的将军继续下令道。
“那挑剩下的人该当如何处置?”一旁的校尉低着头拱手又问。
“这还用得着来问我么?挑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带回岛上去只会浪费粮食!”郁礼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念你是第一次随我出海,本将军且不怪你。你记住了,我们此番出海是来抓丁奴的,可不是来请师傅的。没用处的人一概不留活口,明白了吗?”
“末将得令!”
校尉颤声应道,伸手将头上有些歪了的海蛇面具扶了扶正,随后挥手向如黑蚁一般围聚在沙滩上的兵士们挥了挥手。
村民们早已被绑住了四肢,此时即便看着自己的亲人在面前被杀,也再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抵抗,只能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哀嚎,响彻海空。
天色渐暗,沙滩上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兵士们将几只烙铁丢在了火中,烧得通红。被甄选出来侥幸活命的壮年男子,皆被依次在脸上烙烫出一枚蜷曲的海蛇标记。而那些被甄选出来的女子,则被脱光了衣服,成为在兵士们胯下求饶的泄欲玩物。
海风中,弥散起一股汗臭与皮肉的焦糊味。郁礼坐在火边,眯着眼睛似在欣赏面前发生的一切,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口中也似自言自语般低声念道:
“加上今日抓到的这些丁奴,镇岚要塞应当能够提前完工了吧!父亲,不知你对我的这番努力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