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大桥先生,也许您没有关注最近的社会版新闻。不瞒您说,神之木英矢先生在前段时间已经,已经过世了……”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许久之后,他噗呲一声,居然大声笑了起来:“你,你是说,神之木英矢,哈哈,他,他死了?!哈哈,你,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他怎么死的,是不是被雷劈死的?不行不行,你让我喘口气,我笑得快背过气了……”
林真一只能啼笑皆非地拿着话筒,静静地等待着大桥真也停止他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而且奇怪的是,那男人虽然在大声地笑,但是林真一却从中听出了难以言说的悲伤。
几分钟后,大桥真也总算是停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你是一个刑警,难道神之木英矢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且他死了,警方为什么要来找我,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更不关我老婆的事。
……我明白了,那个小畜生是被人杀掉的,所以你们警方就觉得,是我和我老婆为了给女儿报仇,所以下的手,是吗?哈哈,你们倒是也没有猜错,我确实很想杀了他,要不是怕自己下了手,我老婆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我早就提上刀冲他们家去了……”
“大桥先生,请您谨言慎行!”林真一突然压低了声音,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现在我们是在警视厅的审讯室,你说了这样的话,就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现在在电话里,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为了您自己和大桥夫人,往后去到有摄像头的场所,不该说的话,请一个字都不要说!”
林真一的提醒似乎终于让大桥真也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好吧,我们夫妻没有做不该做的事,当然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林警官是吧,你想让我们什么时候来警视厅呢?说个时间吧。”
见他突然变得如此配合,林真一忙不迭地说道:“那当然是越早越好。明天上午,您看可以吗?”没想到大桥真也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说道:“不用这么晚,我现在就在东京都警视厅附近,大约十分钟左右的车程,马上就可以赶过来。毕竟,我现在算是半个嫌疑人,对吧?态度得好一点才行。”
这绵里带针的话让林真一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讪笑两声。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尴尬,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大桥真也所在的地方果然离警视厅很近。一刻钟后,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大桥真也不但来了,还是开着公司的车直接来的。
林真一根据电话里的声音,曾推断大桥真也是一个粗犷豪放,风风火火的中年男人形象,所以实际见到他的时候不禁有些出乎意料。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沧桑男人和他的女儿大桥美姬联系起来。
大桥真也倒是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觉,似乎被叫来警视厅协助调查早就在他意料之内。他见林真一楞在原地,便主动走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想必你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林真一林警官对吧?我就是大桥真也,来警视厅接受调查的。不仅如此,我刚刚给我老婆打了电话,她下了班之后也会赶过来的。”
大桥真也手部的皮肤相当粗糙,握上去的时候,感觉就像在摸一层砂纸。而且对方突然这么配合,反而让林真一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他只能随便客套了几句后,便和日暮俊介一起将大桥真也带到了审讯室。
这也许是林真一从警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开开心心走进审讯室的证人了。大桥真也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着面前刚刚端来的咖啡。还没等林真一和日暮俊介开口,他反而率先提问道:“林警官,我想再问一次,神之木英矢真的被人杀了?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日暮俊介见他一脸笑盈盈的模样,不自觉地板起了脸:“大桥先生,这里是警视厅,你是在接受一桩谋杀案的调查,请端正自己的态度。我们的询问过程会全程摄像,将来还会上交法庭作为辅助材料,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对于日暮俊介的告诫,大桥真也只是扭过头扫视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什么。不过接下来,他还是微微挺直了脊背,脸上不羁的笑容也一并收了起来。
审讯室瞬间就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中。直到这个时候,林真一才发现,当大桥真也收起笑容时,原先萦绕在他身上还算和煦的气息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瑟缩而安静的躯壳。他不过58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和深深浅浅的脸部褶皱,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
林真一从他身上看到了神之木吉良和山平孝之的影子,尽管这三个男人的外形天差地别,但此刻在林真一的眼中,却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所带来的余震,也许不论经历了多长的岁月,都会伴随父母的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