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是塞拉斯和萨德克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一夜之间,没有任何反抗,全部遇害。
“没有发现血迹,破损或者野兽脚印之类的存在?”塞拉斯干脆将问题细化。
小镇的常住人口大概有千余人,房屋数百。
只有村民失踪,住所和设施却没有遭受任何的毁坏,这太不正常了。
“都没有发现,所有人就像约定好了在睡梦中死去...呃,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我实在想不到合适的描述...”
萨德克压抑住心里上涌的寒意,继续说:“唯一有问题的是守夜人的居所。”
他边说边在前面引路,带着塞拉斯来到村口。
在二人迈步离开后,塞拉斯所在的位置,靠近那棵粗壮盘曲的老槐树下方阴影的位置,不知何时,不知是谁在那里插了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样子很不起眼,就是寻常田野里常见的那种,刚才搜查小队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它。
此时,不知是不是光影散射的缘故,它枯草扎成的面部似乎燃起了一簇猩红光芒,明明它不具备任何五官,却给人一种它正在笑的错觉。
...塞拉斯跟随着萨德克来到金坡镇村口。
“大人,这里本该是守夜人值守的位置。”
萨德克伸手指了指翻倒的桌椅,以及地上散落的无数纸张。
“我们初步判断,事情发生在深夜。一般村镇的休息时间都比较早,生活也很规律。而这里,或许是目击到凶手的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
塞拉斯打量着周围,示意萨德克继续说下去。
“这一点只是基于我们的常识得出的结论,我们也不知道对不对。”萨德克如实说道:
“从翻倒的杂物可以看出,守夜人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回应和抵抗,但如果是村内先遇害,这里不该如此凌乱。”
环顾一圈后,塞拉斯轻点下巴,肯定了他的说法。
确实,比起平静的村内,这里异常得乱。
但这里表现出来的乱...和发生正面冲突的乱,完全不一样。
桌椅翻倒在地,器皿炊具的碎片散落一地,火盆和火把不知到了哪里,取暖的炭盆倒扣在地上,碳灰洒得到处都是...
根本不像是反抗,反倒是像发了疯的人,失去意识在肆意搞破坏。
“继续说。”塞拉斯挥了挥手。
萨德克张了张嘴,犹豫着说道:
“大人,基于前面几个小镇也有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们推断,这或许是一个大型的黑魔法。”
“黑魔法?你还懂这个?”
塞拉斯质疑、奇怪地望向萨德克,对方在魔法觉醒前,不过是一个商贩。
这次让他担任小队长,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还算聪明的脑子。
“那个...完全不懂。”萨德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我在被看守那段时间,听过一些说法。”
“说说看。”
到这里线索基本断绝,塞拉斯也不介意听一听。
“咳咳...”
萨德克咳嗽了两声,煞有其事地说:
“我听说有一种能将人吞噬进黑暗的黑魔法,法师们伸手一挥,所有在睡梦中的人就会被黑暗吞噬...而那些仍然清醒的人,最后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疯掉,踢翻东西,砸烂锅碗,疯狂劳作...最后丧失精力沉入黑暗。”
“哼,要有这么强的魔法,德玛西亚早就被灭了。”塞拉斯一点也不信这个。
“为什么?塞拉斯大人,魔法达不到这种程度吗?”萨德克很没有见识地追问,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刚刚的故事,其实是他进入村子,看到这些景象后脑补出来的恐怖魔法。
明明幻想这些会让他感到不适、恐慌、战栗,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甚至...
他有无数次毛骨悚然的错觉,在灌木丛的阴影中,在房屋顶层,在树干背后,在每一个视线和阳光无法穿透的角落,有一双双窥伺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泛着猩红的光芒。
明明这里只有他和塞拉斯两人,但他却仿佛置身于热闹的街道。
萨德克不知道塞拉斯作何感受,在这种诡异的对比和气氛下,他浑身紧绷,寒气顺着脊柱往上如坠入冰窖般寒冷。
嘶...
萨德克不禁打了个寒颤。
“行了,别想太多,魔法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塞拉斯随口安慰了一句。“这样的魔法真要普遍存在,早被诺克萨斯学了去,然后用在我们身上了。”
如果真的有少数人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他想不到对方屠戮这几个小村图什么。
有这样的实力,德玛西亚集举国之力都难以抵挡,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欺负一些偏远村民。
“哈哈哈,也对也对,大人说得在理。”
萨德克干笑了两声,他仔细一想,确实认为塞拉斯说得有些道理,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安心。
“大人,那我再找找看,还能发现什么线索。”萨德克说。
“去吧,不用顾忌,哪怕翻个底朝天。”
塞拉斯朝他点了点头,也没在意对方的去向,矮下身捡起那些掉落在地的纸张,收集起来拿在手里快速浏览。
上面记录得大多是些德玛西亚近期的讯息,有关于拉克珊娜继任魔法大臣的消息,也有关于搜魔人变更的一系列相关资料。
随手翻阅这些纸张,塞拉斯也没想着真找到些什么。
这些只不过是守夜人用以打发时间的读物,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翻到差不多末尾时,塞拉斯的眉峰忽然一挑,将手中的纸张单独挑了出来,无声浏览。
“王者十位,王座十张。”
“王冠九顶,加冕头上。”
“只剩一人,掘土埋葬。”
“独剩乌鸦,不死不生。”
虽然只有短短四行,但塞拉斯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首流传了数百年的德玛西亚诗歌,塞拉斯也曾听过。
他捏着纸的手开始颤抖,这张记载着诗歌的纸忽然变得异常沉重,上面早已干涸的墨迹如同阴影扩散的载体,让塞拉斯浑身上下陡然一惊。
他知道!
他明白了!
十个王座...这首诗...曾经是吟游诗人传颂恐惧,叙述恶魔诗篇的诗歌。
恐惧...恶魔...
塞拉斯的瞳孔骤然放大,他顾不上其他,发了疯地朝村子内跑去。
等到他跑回那棵老槐树下,就是刚才他自己心生恐惧的位置,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大人,您有什么发现吗?”
萨德克老远就见到塞拉斯慌张地跑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萨德克!”
塞拉斯的声音,前所未地冷,甚至带了一丝难以掩盖的颤抖。
“刚刚这棵树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树下面?”
萨德克不明所以,好奇地朝塞拉斯所说的方向望去。
在他的视野中,老槐树旁,被一片阴影覆盖的地方,有几只黑鸟正落在那里,互相抢夺地啄着什么。
“大人说的是那些乌鸦?”
“不!我说之前,那个地方一定有东西!”
塞拉斯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心底是难以言说的焦灼,以及无法描述的惊骇。
怪不得他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的存在!
恶魔!
是恶魔!所有人失踪,都是恶魔在捣鬼。
可恶,他怎么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答案浮出水面,然而裸露出来的似乎不只是答案,正如冰面上的永远只是一小部分,水面以下的体积永远是无法想象的庞大。
塞拉斯难以克制地战栗起来,这时他的脑海中,豁然响起了另一则诗歌:
“当田野归于死寂,风声平息...”
“快跑...快回家...”
“当乌鸦遮云蔽日,夜幕降临...”
“立刻...躲起来...”
“......”
“大人,您没事吧。我们要不要先撤退?”
萨德克见塞拉斯神情不对,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塞拉斯。
“撤...”塞拉斯面色难看,“该死...恐怕...来不及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头顶上的日光...消失了。
阴云层叠,薄雾弥漫,就像提前进入了傍晚。
周围阴影的轮廓肆意扩张,就连附在肌肤上的风,似乎都已经彻底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