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人知道便是了。所以,她还不知道同胞姐姐已经不算王家人了。这一次进京,大哥在外任上靠不上,也只有投奔姐姐所在的荣王府了。
她这边欢欢喜喜地给王夫人去信,告知进京的事宜,那边王夫人可快要愁死了。她现在不过是个摆设一样,人家还叫她一声二太太,不过是贾政没休了她而已。大哥不认她了,诰命被削掉了,贾政也再不进她的房了,甚至连对话都要靠人传递,她跟守了活寡也没什么区别?
管家的事倒还在她手里,可有什么用呢?两房分家也有七八年了,当年分到的那点东西,早就祸祸得差不多了。别说是中饱私囊了,她早两年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连嫁妆都填进去不少。就是这样,贾政和赵姨娘等人的吃穿用度也不能稍减,不然就是一顿毫不留情面的训斥。
做着不拿工钱还得倒贴的管家婆,王夫人日日的气都生不够,面容就苍老得厉害。现在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竟然还要来投靠她,有没有搞错啊!若是让她看见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看见了自己黄脸婆的样子,还不得乐得笑开花。当年还在闺中的时候,两姐妹可没少争高低上下。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一节,斟酌之后就改了主意,拿起那封信去见史太君。如今史太君也不怎么见她,十次去请安不定能进荣庆堂一回。王夫人心里怄得很,却不敢招惹她,只能在心里咒骂她一通老不死之类的。这回来求见,倒是允了她进去,王夫人心里稍定了定。
“老太太,我娘家妹妹来了新,说是近日会进京来,只是她家的房舍已经十几年没住了,求着在咱们家暂居一阵子,以便修整房舍。说起来,我那妹妹也是个命苦的,妹夫早早的就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守着个‘皇商’的虚名过活,凭白让人觊觎着,日子也不好过呢。您看这……”
“娘家?”史太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见王氏的嘴脸狼狈起来,才故作恍然地道:“你说的是王家二姑娘吧,嫁到金陵薛家的那个?说起来,咱们四家都是老亲,他们一家既来投奔了,万没有撵出去的道理。鸳鸯,你去请了大太太过来,我有话说。”
史太君为何这么好说话?只能说,她跟王夫人想到了一处,谋算的都是那黄白之物。薛家虽然失了顶梁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说富可敌国,家财万贯是跑不了的。史太君正想着怎么能给宝玉多留些东西,这薛家可不就送上门来了,来得可真是时候。
王夫人知道王家已经不能算自己的娘家,可她常常故作忘记了,偏偏这老东西定要给她掀出来,王夫人心里恨不能掐死她,面上却还得陪着笑脸,表情僵硬得厉害。她心里明白得很,老东西和贾政没休了她,只是怕贾宝玉受她影响,她是万万不敢招惹两人的。
“老太太说什么?老二家的妹妹进京,要住到我们家来?”邢夫人来得挺快,在这方面她从不让人挑理。听了史太君准备院子的吩咐,她诧异地道:“老太太,我们两房已经分家了,二房现在住在王府,也不过是客居罢了。怎么,客人的客人也要住进来?当这荣王府是客栈么?”
说罢她也不听史太君她们再说什么,径自站起来就走,边走边说:“得了,这事儿啊,您也别问我,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左右王爷就在府上,我这就把他请来,看看王爷是个什么说法吧。”薛家住进来也不过是腾个院子而已,可邢夫人却不打算答应。她家的亲戚都还没来打秋风,哪轮得到老二一家充大方啊。
“你……”史太君被气得胸口疼,她做了半辈子的主,临到老了却做不得主了,心里的憋屈就别提了。好在,这样的气受多了,她也渐渐习惯,抵抗力直线上升。人家是越气越虚弱,她倒好,越生气就越精神,眼看着都能多活好几年。
王夫人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拨弄着手里的念珠。她现在相当矛盾,一面恨邢氏不给自己面子,一面又对史太君丢脸而幸灾乐祸,简直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乐了。
邢夫人找到贾赦的时候,他正跟三儿贾琮对弈,贾琏在一边围观。在这个家里,赦大王爷能够战而胜之的,也只有年方八岁的琮哥儿了。而且,还需要执黑先行,偶尔还得被让个子什么的。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赢,拉着贾琮下个不停。
等邢夫人把来意说明,贾赦一皱眉就打算回绝了,却被贾琏拦住了,“父亲,薛家那个薛蟠是个有意思的,他们既想来住一阵子,便住下吧。请太太在梨香院边上收拾个院子出来,旁的便不用管了。她与二太太乃是亲姐妹,咱们也不能不让人家亲香不是。”
那么狼狈的王夫人,怎么能不让人围观呢?!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贾家二房,这样的贾宝玉,还能不能让薛姨妈赔上家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