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氏仍然在呢喃着:“这些年,我早也盼,晚也盼,人家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我虽脾气不好,却也从不曾亏待你,你怎么就那么狠心,连一句话一个信都不肯捎给我……”
“夫人?”
知秀有点慌起来,对青禾道:“青禾,你快看看你们夫人,是不是不对劲。”
青禾抹着眼泪道:“夫人心里难受,让她说吧。她这些年,心里太苦了……姑爷走后,我们再也得不到他的一点音讯,总怕他出事,总祈祷他平安,可是今天……”
她又呜呜地哭起来。
“是啊,我总求着他平安,我拜观音、拜菩萨。只求他平安,只求他回来,可是他……他直到死,也没回来见我啊……”
顾氏终于哭了出来。一哭起来便不像青禾那般只是啜泣,而是嚎啕了,张大了嘴,脖颈上青筋暴起,哭得肝肠寸断。
但是她一哭,知秀反倒稍稍放心了一点。
人遇到伤心事,哭出来反倒不怕,若是不哭出来,一口气闷在心里,总要闷出病来。
顾氏一哭。青禾便也压抑不住了。抱住了她的身子。哭喊道:“夫人啊,我命苦的夫人啊……”
原本就在思念贾老爷的阿桑,听见顾氏的哭声。这才真切地感觉到她也是跟自己一样思念贾老爷的人,是亲人。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将头磕在顾氏膝盖上。
“义母……”
知秀深怕自己也哭出来,再也待不住,按着眼角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掀开棉帘子站到屋外,被清冷的空气一扑,这才呼出一口长气,鼻头的那点酸涩之意也才慢慢地压下去。
这时旁边有个人怯怯地凑过来,问道:“我,我那姐夫。真的死了吗……”
知秀转过头,见是顾瑞林,原来他一直站在屋外听。
她将视线放远,这才发现,不止顾瑞林在偷听,上房门口,竟是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有原本就住上房的那个妇人,也有之前在前院碰见的那一堆男女。
这一群人都站在上房门口好奇地看着她,一如顾瑞林脸上的好奇一般。
知秀见他们听到屋里的哭声,不仅没有一丝的哀戚同情,反而只是好奇疑惑,其他人站得远看不清,但顾瑞林的表情,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顾瑞林不仅没有哀戚,眼底反而还有一抹不知是兴奋还是庆幸。
她心中鄙夷不已,恨恨道:“你不是都听见了么!”
顾瑞林只当这是答复,心中愈发地兴奋,掩饰不住地追问道:“真的死了?”
知秀冷笑:“对,他死了!他是你的姐夫,他死了你难过不难过?!”
“我……”顾瑞林心里自然一点都不难过,不仅不难过,他还高兴得很,但是知秀这当面问来,他自然是马上换了一副哀愁的脸色,道,“我那姐夫,怎么就,怎么就去了啊,我苦命的姐姐……”
他捂住了脸,嘴里发出几声干哭。
知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顾瑞林哼哼了两声,又道:“我姐夫死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知秀见他不问贾老爷怎么死,只问他死的时候说了什么,显然是要问贾老爷是否有遗言了,顿时便摸到了顾瑞林的一些私心。他们霸占了顾宅,此时听见贾老爷死了,必定以为顾氏更加可欺。
这种人真是最让人鄙夷愤恨了!
知秀恼道:“贾老爷死的时候自然说了很多话,不过他的话只说给顾夫人,你若是想知道,就问顾夫人吧。”
她不想再跟顾瑞林说下去,直接扭身掀了棉帘子进屋。
顾瑞林被她甩了个冷脸,却并不恼,反而一抹脸,转头跑进上房。
“怎么样怎么样?那死鬼真的死了?”一群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问。
顾瑞林兴奋道:“当然了,我听得真真的,就死在回京的路上!”
众人顿时脸上都泛起了喜色,仿佛现在不是死了人,而是过年一般。
却不知西厢房门那里,知秀偷偷地又掀开棉帘子的一条缝,将他们这些不堪的神情全都看在了眼里。
而就在这时,有人慌慌张张地从院门口跑进来,口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顾瑞林等人正高兴着,冷不丁听见了,顿觉晦气,骂道:“什么不好了!打你的乌鸦嘴!”
那人一股劲地跑到上房来,对众人低声道:“爷们儿太太们还不快躲一躲,那讨债的孙阎王,又打上门来啦!”
“啊!”
顾瑞林等人顿时大吃一惊,原本还喜气洋洋的神情,顿时都变成了惊慌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