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玄琛下朝,由小太监指引着往宫外走去,路过永巷之时,远远地,只见一个废弃的殿宇里,有一个佝偻着背的,满脸疤痕被毁了容的,发上爬着银丝的老宫女。她的双脚还被栓着铁链,就坐在一个破旧的水井边,拿着脏兮兮的刷子刷着一个又一个马桶。
幼时,他就对宫里的各个角落和各个人物都很熟悉,从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老迈但是毁了容的宫女。
“她是何人?为何都这般孱弱了,还要做活?脚上还拴着铁链?”北宫玄琛向身边的小太监打听道。
“孟大人,你还是不要打听她为上!”小太监善意提醒。
“但说无妨!”北宫玄琛听到这个小太监这么避讳,就知道起其中一定多有古怪,他给小太监塞了一小锭金子,向他打听。
小太监收好金子,用鼠眼打量了周围一圈,看四下无人,这才说道:“她啊,是得罪了皇后娘娘的人,才会有此下场。”
“她一个宫女,怎么敢得罪皇后?”这听上去显得很不可思议。
太监凑上去,紧附在玄琛耳边,说道:“这是十几年前的事, 那时我还没有入宫,对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是听我的师父告诉我的,这个老宫女叫做雨娘!”
雨娘?北宫玄琛的瞳孔一缩,雨娘与母后的年龄相当,现在不过也当是四十出头的模样,可是那个老宫女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妪,哪里还有一丝生命的活力?
“当年啊,前皇后出了事,这个雨娘又是前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江后当了皇后之后,第一个处置的就是这雨娘,江后命人用炭火毁了她的容貌,又用铁链栓住她的脚,将她丢在猪圈里面,日夜用鞭子抽打她,甚至让她吃猪粪啊!她就在猪圈里生活了许多年,后来江后渐渐对折磨她失去了兴致,就将她放了出来,让她天天在这里刷马桶,宫里刷不完的马桶都会送到她这里来,她几乎一天到晚都在这里刷马桶,吃也在这,睡也在这!这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啊!”小太监光是说都觉得不寒而栗。
北宫玄琛的双眼顿时就湿润了,最温柔最慈爱的雨姑姑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本以为自己十几年已经过得够悲惨,可是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北宫玄琛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道:“我看她孤苦伶仃的,甚为可怜,可否多多照应一下她?”
小太监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惶恐地说道:“孟大人,你不要开玩笑了,谁敢帮她啊?少不了跟她是同一个下场,在这内宫之中最大的便是皇后了,没有人有这个胆量的!”
北宫玄琛还是将那锭金子塞给了他,说道:“宫里的路我也都认得了,我自己出去就好,你回去吧,有劳你为我领路了。”
“诺!谢大人赏赐!”小太监喜滋滋地拿着钱走了。
北宫玄琛看四下无人,终是抬脚往废殿里走去。,每走近一步,他就越能闻到废殿里的恶臭,全部都是马桶的味道。
雨娘身边摆放了上百个马桶,一边是刷干净的,整齐摆放在一边晾晒,一边是还没有刷的,杂乱地堆在一起。雨娘就坐在潮湿的地上,一手拿着马桶的把手,一手拿着刷子,利索地刷着。
北宫玄琛就蹲在她的面前,眼里含着泪。
雨娘突然抬起头,像是看到敌一样,突然咧着大嘴,嗷嗷呜呜地叫着,像只动物在驱赶有威胁的人一般。
北宫玄琛有一瞬的惊吓,因为她满脸的疤痕,因为她像野兽般的行为,但那一瞬间之后,心里,只剩下心痛。
“雨儿停,月儿升,阿娘家门唤儿归,小儿抓了蛙,阿娘喜哈哈……”他也坐在了地上,看着雨娘,轻轻将这首歌谣唱了出来。
雨娘本来的张牙舞爪慢慢平静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北宫玄琛,这首童谣是她编的,是她哄着小太子睡觉的时候才会唱的这首歌,这个调调是她家乡特有的,别人都不知道的。
“你是?”雨娘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马桶刷,呆愣地指着北宫玄琛。
“是我!”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彼此之间已经什么都明了。
雨娘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完好的,她浑浊的眼看着他,竟然涌出了泪,还有一种慈母般的表情,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一动不动。
“我叫孟狂,是皇帝新封的骠骑将军,住在长安城里。”北宫玄琛在向她介绍自己的新身份。
“好!好!等到了!等到了!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杀死那些贱人!让他们统统都去死!等到了!等到了!”雨娘不再去看他,拿起马桶和刷子继续刷着马桶,明显多了许多愉悦。
北宫玄琛知道雨娘这是让快他快离开,他们现在彼此的身份都很特殊,是不能如此交流的,雨娘在保护他,一如多年前一样。
他的红眼眶一直没有消失,从身上将所有携带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放在了地上,有随身携带的匕首,一袋子钱 ,一块手巾,甚至还有他早上出门时孟浅夕让他带的两块绿豆糕,他不知道雨娘需要什么,可以用得上什么,但是他就是想给她留下些什么。
他不能再多留,起身离开,走出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雨娘也在看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慈爱的情愫,只是这一眼,她又低下头,继续刷马桶。
他的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一步往外挪步,在这个时候,他更能意识到,他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的身上承载着太多,包括雨娘姑姑的期望,她苟延残喘地活到这一天,不就是为了代母后看到自己回来,看到自己夺回一切吗?
北宫玄琛心情沉重地回答了自己的将军府。
“阿狂,你回来了?你这身上怎么有一股味道?”孟浅夕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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