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又是李解帮赵有时的忙,赵有时拦不住,小声对李解说:“你别管翟闵,一杯酒而已,倒掉就是了,这次是大杯,不能这样喝!”
李解笑道:“这次是啤酒,啤酒我当水喝,你放心,我没事,不信喝给你看。”顿了顿,又吞吞吐吐,“要是我醉了,你送我回家?”
赵有时还没回答,边上一颗脑袋突然凑过来,翟闵和李解碰了一下杯,笑说:“今天喝个痛快,你们谁要是醉了,我负责送你们回去,大胆喝!”
翟闵一仰头,一杯啤酒立刻清空,李解不甘示弱,也一饮而尽,翟闵笑笑,继续倒酒,和他连碰三杯,赵有时终于坐不住:“李解,我跟你换个位置吧,你和翟闵慢慢喝。”
可惜李解已经醉了,嘻嘻哈哈傻笑,只会吃菜和说话,这就是拿啤酒当水喝的人的酒量,翟闵哂笑,慢慢替赵有时倒了一杯啤酒,说:“你爱喝不喝!”
他语气不善,赵有时又不再理他。大家酒喝多,后半场又哭又笑,他们是相处最好的小团体,一起参加过辩论赛,也一起为同学和别班争吵打架,他们中有人家庭幸福,有人家庭支离破碎,有人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有人会远行异乡,来不及说的话,他们现在也说不完,他们认定将来还会有无数次的聚会,感情也会依然如初,每个人都会为彼此付出真心,友谊天长地久。
他们还处在最单纯美好的年纪,物是人非和千疮百孔是他们无法理解的词汇。
赵有时被气氛感染,也站起来和大家干杯,豪爽又干脆,像要豁出去,边上的李解正在偷偷给赵有时盛汤,他们两人离得近,不像翟闵和赵有时之间被刻意隔离。翟闵懒洋洋地靠着,右手慢慢搭到赵有时的椅背,把椅子一点一点拉到自己身边,等椅子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远离了李解,赵有时也终于摆手:“不能喝了,你们继续。”
说完立刻坐下,“嘭”一声,屁股着地,顺便碰倒了碗筷,赵有时蒙了,仰头看着大家一脸惊讶,动也不会动,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屁股真的好痛,她怒吼:“翟闵——”
饭局在哄笑声中结束,赵有时认定翟闵故意,恼羞成怒一路飞奔,越想越窝火,半途默默抹泪,大家都在哭的时候她在笑,她现在才觉得心酸疲惫,头晕眼花,才几杯啤酒而已,她就觉得胸口在燃烧,可是她无处发泄。
翟闵走近说:“你的反射弧真够长,现在才哭?”
赵有时没理会他的嘲讽,又抹了一下泪,随便坐到了一处台阶,马路对面是时代广场,时代广场再过去一些,就是时代大厦,她呆看半天,用力抹干眼泪,小声说:“你跟学校的音响师认识?”
翟闵不说话,赵有时又说:“谢谢。”她望着时代广场,已经十点半,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天他们都在兴奋开学的事情,我也想兴奋。从这里去华大,坐火车要五个小时,我如果想家了,要五个小时以后才能赶回来。”
翟闵陪她坐下,问:“担心你姐?”
赵有时垂着头:“你记不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每年九月一号,校长都会在升旗台前提到我姐姐,一开始我也很骄傲,可是我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初中到高中,念着和姐姐一样的学校,反复听别人说我们家的事,那些人的眼神都很善意,很怜悯,他们都是好人。”她嘴唇微颤,声音更轻,“大学,我不想再和姐姐念同一所。”
翟闵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有时,果然、原来、这才对,这些词涌进他脑中,他就知道,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任凭她如何乖顺,如何优秀,如何老实巴交,他就是知道。
反复拿别人的苦难来教育和警示,其实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她成长于这种重复循环之中,即将逃离。
赵有时抱住膝盖:“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离姐姐这么远,她不会换灯泡,不会修水龙头,万一摔跤……”她不敢想象姐姐离开她会如何生活。
翟闵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有更好的选择,你姐姐一定会让你去更好的地方,这和你自己的想法无关,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有过自主权,哪一件事不都是照着你姐姐的要求去做,小时候你最爱跟着我屁股后头跑,后来还不是你姐姐把你抓回去,不让你玩泥巴?就连华大,不也是你姐姐替你定下的目标?”
翟闵抓起赵有时的手,手指纤细,微有薄茧,那是拿笔的印记,他与她十指交握,用力捏紧,漫不经心说:“我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可以偶尔照应你姐,如果你不是什么别人的话。”
赵有时转头,神色莫名,眼泪已经收回,她的眼睛还有些疼,翟闵吻住她的嘴角,蜻蜓点水结束,把她拉起来,带她去坐公车,一路不放手,车上无话,下车后慢慢走回梧桐巷,行至巷口,赵有时把手抽出来,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回家。
直到九月三日,赵有时起程,两人都没再见面,翟闵发来短信:到校给我电话。
赵有时心跳,火车启动时才回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