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用平淡的语调说些悲伤的往事,好像是真的已经全都过去,全都不在意了。这么一些人里边是包括君泱的,所以她觉得,这样的漫不经心,并不一定是真正的不在意。
就像自己从前喜欢一块漂亮的石头,后来石头掉了,她哭了几回,被同龄的小孩嘲笑以后,就会装作不在意。因为知道自己的难过和在乎没有人懂,因为知道自己就算难过也只会唤来他们的嘲笑,因为知道了,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眼里那块无用的破石头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
因为知道,所以不哭,所以就算说,也是用不在意的语气说。
在君泱的感觉里边,班婕妤其实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此时她说这些话,给她的感觉就是,她小时候逞强装作无事的样子对小伙伴们说,“哦,我也没有什么,不过弄丢了一块石头。”
在班婕妤的话音落下之后,君泱握住她的手,见她一愣,于是含笑道,“婕妤以前也是少使吗?我与婕妤真算有缘。”
虽然知道,但还是不说破的好。这样的逞强里边多少含了些自尊,说破了,那努力维持着的自尊怎么办,君泱觉得,如今的班婕妤虽是与自己交好,却总也隔了一层疏离,也许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她的知己。而心底那些隐约的小情绪,若不是知己道破,那也不是一件欢喜事情。
也许谈心真是解决烦闷最有效的方法,这一夜,君泱和班婕妤谈了许久,其实也没有聊些什么东西,只是说着说着,总能说到一起去,这才发现,琴棋书画诗酒茶,两人喜欢的和不喜欢的竟都是一样的,这实在是难得的缘分。抛开别的不说,她们的兴趣爱好这般相似,谈起心自然便有话说,如此下来,倒也有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皇上晚上偶尔来君泱这边留宿,君泱知道自己其实还是喜欢他的,但不知是怎么,总觉得见着他便像是心底有疙瘩,无论如何不能自然相处。却不知他怎么能做到这般自然,就像是那一夜他什么也没说过,对她从来没有过误会,从来不觉得君泱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君泱每每想这个问题,总能得到个其实他对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的答案,想来便觉伤心,但每次看到他有忍不住要去想,久了连她都觉得自己活该,无可救药。
这一夜,君泱又是望着他的侧脸,满怀心事睡过去的……
茫茫然间,她似乎站在另一个世界。
沙场雪落,风过无声。
君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一阵迷茫,刚想转头来着,却偏偏在侧身的时候瞥见剑光凛冽,寒剑生辉有些灼痛她的眼。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寒光一闪……
那剑从她的后背刺入,剑尖却在胸前滴着血。君泱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看见那利刃一转收回,素色衣衫染尽喷溅出来殷红的颜色,血色凄凄,将黄沙素裳衬得绝艳。
霎时间,像是被抽空了周身力气一般,君泱腿下一软,不防间又忽然被人一搡,她于是就这样向后倒下,却不知怎的,地面忽然变作万丈深渊……
冷风呼啸,青丝乱舞,落雪融成了滴滴血泪,血色迷了她的眼。她奋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周遭情形,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劲的下坠。
君泱只觉得周身都是凉的,但任凭她怎样惊恐却是无法发声,努力发出的尖叫也喑哑成了细微的声响,破碎在寒风里,显得单薄而无助。就在这片迷茫中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鬼魅般喃喃念着些什么……
“啊——”
惊呼一声转醒过来,君泱急急喘着气,冷汗湿了全身。她抬手,想擦擦额上的汗,抬眼却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
刘骜看着原本被梦魇住,只瑟瑟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忽然惊醒,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微微皱眉,抬手为她擦去额间汗滴。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隐约想着,她同卫婕妤气质相似,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把她当做了卫婕妤的替身,所以才会对她生出些怜惜。
古人常说移情,是会因着对一件事物过多的喜爱而对于那相似的东西多加注意,自己可能也是这样吧。如此想着,刘骜似乎觉得自己这般心思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