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清浅笑笑,一双眼里却有水光微微闪烁。没有谁会喜欢整日整日的耍些什么心机,若是有得选择,谁都想要简单纯粹的快乐安生,可她没得选择,尤其在有自己放弃不得的东西以后,就更没有选择。
可是在这个地方,谁都有自己的目的,谁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出于仇恨,出于爱憎,还是出于贪婪,出于无奈,谁都有自己想要的。这里是一个染缸,有着许多的燃料,你不知道自己会被染上哪一种颜色,唯一能确定的只是,到了最后,你都不是最初的自己。
啊……也不是不会有例外。
比如,你从一开始就是打翻了染缸沾上各种混乱的颜色,或者你是披了防水的斗篷进来的,那么不管是什么燃料泼过来,你也不会改变最初的模样。
可既然谁都有自己的目的,那么当然谁都会有防备。
“你是说,明日殿前奏琴的那时候么?”
赵飞燕坐在梳妆镜前浅浅描着眉,她知道刘骜最喜的就是这般妆容,看起来淡静端和,再加上她偶时的娇媚,是个男人就逃不过这样温软红颜的娇声缠绵。站在一旁正是之前侍奉于永延殿的随侍宫女,只是此时她恭顺垂首站在赵飞燕身侧,恭谨禀报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是,苏经娥确是如此安排的。”
放下描眉青黛,赵飞燕浅浅勾唇,“坤儿,你做得很好。”
随后转过身来,示意身侧亲侍递给那坤儿些打赏,坤儿笑笑地接了,仔细藏入衣里,又对着赵飞燕道了好几声谢,这才离去。
在她离去之后,赵飞燕原本含笑的眼眸霎时冷下,而一旁亲侍亦是皱眉躬身。
“婕妤,这坤儿怕是不可信,她所说的东西与我们所打探到的,实在是相差……”
“换句话说,若坤儿是可信的,那我们的人就有问题了。”回过身来,赵飞燕理了理发髻,“又或许,他们谁都信不得。”
说着,赵飞燕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入宫以来,她时时留心观察众人,起初觉得君泱和苏眉是很难看懂的,但日子久了,却发现苏眉易懂,她的目的性太强,但凡稍稍细心些,很快就能判断出她的所思所想。而君泱的难懂却最是叫人难以捉摸,她似乎什么也不想要,自她来了之后,她甚至自己也主动少去了皇上那边,可她又不似真的心存避世之念,否则她怎么也该像班婕妤那样才对。
事实上,君泱给她的感觉,若说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想求个安稳富贵,那她想要的则是完全相反。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得出来,君泱要的不是安稳,反是混乱,好像只有把一滩浑水搅得更加浑浊不堪,她才是开心。
可看不懂她似乎没有什么,因为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会做。
反是苏眉,因她目的性太强,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不会什么都不做,或者说,她经常会在暗地里做些小手脚,能捅出大篓子的小手脚。但她很聪明,知道做事情不留痕迹,知道销毁一切证据,叫人就算是清楚明白一切,却也抓不出她的动作,使人无奈。
盯着梳妆镜中人,赵飞燕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起来。
不论哪一方说的是真的,不论哪一边讲的才是苏眉真正的算计,但那些传过来的话都有一个共同点——张安世。将主意打到张安世的头上,苏眉真是晓得利用东西。
念及那个少年,赵飞燕的眉头皱得更深。
张安世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敷衍,就算期间有过被她的琴音打动,但只要琴声停下,他对她的态度便很快会恢复如往常一派的冷漠。他不喜欢她,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因此也没有做些什么别的暗示和行动,她本就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任是谁都难得从她面上看出来她真正的心思。只这一次,她央着刘骜许张安世入宫与她切磋琴艺,怕是在有心人的眼里还是太过于好懂了些。
赵飞燕从来谨慎,便是之后的深宫数十年,数来数去,她的失误也不过几次,虽然那几次都让她有了些灾难,但都并不是没能化解。而最初却不是最大的一场灾劫,但最让她影响深刻的,便是这一次关于张安世的事情。
轻叹一声,赵飞燕移开眼眸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