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远在B市的陆妹子议论着的韩冬打了个冷颤。
曲家大宅的客厅有着很高的天花板,中空设计让人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大宅的二楼、三楼的走廊雕花护栏,人在其中,难免生出几分渺小的感受,相比起低矮的阁楼,更能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大个子韩冬正是在这样的曲家大宅客厅里正襟危坐。男人表情的僵硬程度已经达到了一种新的高度,脸上的每一条线条都绷得几近断裂。良久的寂静后,他微微抬起眼皮瞅了对面一眼,只见眼前正对着的曲家两老一个挂着张客套的笑脸、一个表情臭得几乎明晃晃地将“嫌弃”两个大字刻在了额头上……
要说,韩冬这老实人之所以会沦落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家长”这局面,明显是被曲南希这位行事随意、抽风成性的少爷拖累的。
先不提曲南希当初擅自召开记者招待会出柜、被父母勒令回家三堂会审时冷不丁地抛出“订婚”这个大炸弹,就说最近曲少爷在机场与爱人毫不遮掩地拥吻的照片流传出来后,不仅坐实了曲南希的性向,更是将曲母接下来的计划完全打乱了。最让曲家两老无语的是,曲母名下的玉粹珠宝店的人报告说,曲少爷带着男人来挑订婚戒指,貌似还在厕所干了些不该干的事(误)……
于是,本来只是因儿子出柜的事儿感到堵心,暂时还没有对儿子正在交往的对象有什么想法的曲家父母,决定找儿子的对象好、好、谈、谈。
“韩冬……是吧?”曲母在桌底下轻轻踢了曲父一脚,等老头子那外放的恶意稍微收敛了一点,她方笑容慈祥地道,“你跟我家南希认识多久啦?”
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曲南希闻言,内心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像他母亲萧如眉这种惯于掌控全局的人,想必在和韩冬见面之前,就已经把该知道的都查了个底朝天了。现在她以这么一句话作开场白,摆出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亲切态度,葫芦里不知道是卖什么药。
也就韩冬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会因为这么普通的对话而感到松一口气了。
“十多年前见过一面……大概一年前偶然再见。”韩冬中规中矩地回答着,一向沉稳有余热情不足的声音难得的多了些忐忑。
“哦,这样啊……”曲母意味深长、又或者说是战略性地停顿了一下,见韩冬被她弄得紧张起来了,才继续道,“南希这孩子为人随性又固执,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曲南希长得很像曲母,被萧如眉那双几乎与曲少爷一模一样的、微微上挑的眼睛盯着,韩冬的脑子一抽,差点脱口回了句“为人民服务”!幸亏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又被曲母身旁的黑面神曲父的镭射眼烤了一下,立刻挺直腰背,毕恭毕敬的答话态度活像面对阅兵的首长:“……没有,没有麻烦。反而要多谢南希的照顾……”
“南希他虽然是我们的小儿子,”曲母忽然打断了韩冬的话,话题从普通的寒暄飞快地切入到了核心的地方,仿佛有谁把剧集的进度条一下子拉到了高¤潮的地方似的,节奏的转变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过渡,“但自小也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那大哥啊,一天到晚地捣鼓电影,不是经商的料子,难得南希在管理方面有天赋,所以,我们才早早把曲家的担子卸到了他的肩上。”
韩冬已经听出了曲母的弦外之意,面对着对方那双锐利得似乎能够刺穿胸膛的、与曲少爷如此相似的眼眸,大个子恍惚中产生了一种被爱人亲口拒绝的、荒谬的刺痛感。
然而令他更为无力的是,这样一番事关对方家族事业、家庭生活的种种考量的话,别说反驳,他索性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所谓家族呢,就是这么一回事,上一代费心经营下来的心血,渐渐交到年轻的下一代手里,一代传一代,不止是积累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事之道、优秀的理念、坚持的信念、受人尊敬的品格,都通过这样的传承繁衍下去,生生不息,这样,家族才会逐渐培养出底蕴,继而壮大、繁荣,也只有如此,沉淀在家族历史里的人文情怀,才能够让这个富有的家族和所谓的‘暴发户’区别开来。”
曲母仿佛回想到了什么,眼睛虽还弯着,眼里的笑意却变得寡淡:“……社会进步了,但社会对异类的宽容度却并没有提高多少。”
曲母前后两番话看着没有什么联系,但仔细想想萧如眉的娘家背景,便也知道她的意思。萧家这样一个人才辈出,当年在政界和商界都地位显赫的大家族,只因曾经站错了位置,被扣了个反革¤命的帽子,就沦落到了要将女儿和儿子送到贫农家中,但求留下一点血脉的程度。
亲身经历了家道中落、时代荣丧,又协助着丈夫经营多年回到上流圈中,萧如眉深知受人冷眼的感受。家族的传承固然重要,流言杀人又何尝不可怕呢?
韩冬嘴笨,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能够证明他会对曲南希好、会保护他、会一心一意地规划好他们的未来,但偏偏哪怕他内心已经着急得恨不得变成一只小狗打转摇尾巴以示诚意了。
面对曲母那种气定神闲的、饱含着诸多暗示的态度,韩冬踌躇了一下,抓了抓身旁自己带来的沉甸甸的包裹,顺便瞟了眼曲南希,眼神中满是不确定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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