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君举着火把一马当先往河边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妹!小妹!”窦长君托起那全身湿透的娇小的身子,口中不住地在呼喊。
小妹?叫我吗?蒋悦只觉得自己瘫软的身体被人托了起来,奈何全身虚弱无力,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喉咙间更憋着一股腥臭之气,想吐却吐不出来。
郭仁赶到河边,伸手往窦家小妹的鼻间一探,什么气息都没感觉到。
“长君,小妹她……”
“不!”窦长君紧紧地捉着妹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我妹妹她是不会死的!”
看着这样的窦长君,郭仁不觉一阵心酸:半月前,窦安失足落水,遇溺身亡,仅余下这可怜的二子一女,无亲无故,相依为命。竟不想祸不单行,命运并没有轻易地放过这个不幸的家庭。一夜之间,弟弟被拐,妹妹身亡。
战事初了,世道未定,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郭仁只能无奈地摇着头,叹息这世事无常。
窦长君悲恸欲绝,抱着妹妹瘫软的身体失声痛哭。几个追到林子去的村民无果而回,掳走小弟弟的人贩子已经消失在林子深处,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蒋悦感到有人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在摇晃,下意识想挣脱,胸口使劲猛力一冲,呕出大口污水,呛得鼻肺一阵抽搐,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窦长君惊喜交集,连声呼喊着妹妹的小名。
“小妹,小妹!快醒醒,快醒醒!”
蒋悦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看到有一群人正围着自己,而抱着自己的那个少年相貌俊秀,脸上满是关切之情。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奈何体力早已透支,脑袋瓜子往左一偏,人又晕了过去。
“快把窦小妹抱回家中再说!”救人要紧,郭仁不敢有所耽误,连声使唤其他村民去请大夫,并和窦长君一起将昏迷的妹妹接回窦家的草庐去。
简陋的草庐内,药香阵阵,小小的病榻边上除了窦长君和郭仁之外,屋子内外还围了十几个人。今天夜里窦家发生的事情惊动了一向平静安宁的金溪村,不少人赶到窦家的草庐来一探究竟。
村里的大夫诊看了窦小妹一遍又一遍,连脉象都把了好几次,却写不出方子。额上灰白色的眉头打成了死结,一个劲地在摇头,嘴里念念有词:“奇哉怪哉!奇哉怪哉!”
窦长君整颗心都悬在妹妹身上,大夫却只诊不语,看得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夫,小妹她究竟怎样啦?”
大夫只顾摇头,一张老脸皱成一团。
“哎呀,大夫,你倒是说话呀!”这次,连郭仁都耐不住性子了。
大夫摇着头道:“窦姑娘脉象平稳,肤暖气顺,丝毫没有半点溺水的征象。请恕老夫学艺不精,就此脉象而言,窦姑娘一如常人,并无大碍啊!”他实在说不出口“她或许只是睡着了”这样的话!
“可是,她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郭仁和大家一样,满肚子的不解和疑惑。
大夫就更为难了:“这个……老夫也诊断不出。她确实如常人一般,气息平和,脉象温顺,连个小病小痛都没有!”
知道妹妹身体无碍,窦长君也没有心思探究下去,想着天已经这么晚了,一帮人围在狭小的草庐里实在不方便妹妹休养。于是,双手合拢一揖,向众人行了个礼,道:“谢谢大夫,既然小妹并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村长大叔,各位哥哥婶婶,今夜家逢突变,幸得大家相助才保得妹妹平安,长君再此谢过各位!”说完,躬身作揖,感激涕零。
郭仁连忙把他扶起,“傻孩子,你这是哪里的话!乡里睦邻之间本该互相帮助。你爹在世的时候,我们可没少受他的恩惠。今天的事情,我们也不过帮忙找找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只可惜少君他……唉……”
窦家一向安贫乐道,书礼传家,三个孩子都长得清秀玲珑,举止言语得体有礼,在这山野之中有着一派少见的君子之气。自从妻子去世以后,窦安没有再娶,独自一人抚养三个孩子,以卖字及垂钓为生。
生性豁达的他不仅时时帮助附近的村民,还常常教村里的小孩读书识字,赢得了乡里不少人的尊重。只可惜好人福薄,半月不到的光景,好好的一家子就只剩下窦长君和妹妹两个人了。
这怎叫人不唏嘘叹息呢?
一提到被拐走的弟弟,窦长君忍不住泪流满脸,郭仁和几个相熟的村民又安慰了两句,等大夫开了些安神定气的草药后才陆续散去。
血月当空,七星连珠,一抹流星从南划向远北,窦长君守着昏睡不醒的妹妹,心中满是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