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谁知声还未张,不远处便传来钱诺着急的声音。
“窦姑姑,窦姑姑!快……快来啊!”
窦漪房扭头一看,只见他和琴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神色十分慌张。
“怎么啦?”她问。
钱诺一边喘一边道:“呼呼……寝殿出事啦!早上一起来,皇上陛下发现皇后娘娘竟睡在和床榻临时拼在一起的案台上,一怒之下就翻倒了旁边的青铜烛台,皇后惊醒后吓得哭不成声。现在殿里是一团混乱,宫人们都理不过来了。”
窦漪房一听,哪还得了,皇上暴怒难遏,以张嫣胆怯如鼠的个性,不吓坏才怪。然后她想也不想,跟着钱诺就往寝殿的方向跑去。清莲急急茫茫地跟在后面,和大家一同来到了寝殿。
正如钱诺所说,寝殿里是一派混乱。惠帝刘盈指着伺候的宫人破口大骂,指责他们的种种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洗,带着酒迹的婚服耷拉在身上,长发略微凌乱,可见是一醒来就开始发脾气了,还没来得及梳洗。
张嫣拉着丝被半坐在床榻边上,不知所措地流着眼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皇帝舅舅(如今自己的夫君)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窦漪房跪在惠帝面前磕头请罪,道:“请陛下开恩,一切都是漪房的安排。昨夜陛下尽兴而归,奴婢担心皇后娘娘睡在龙榻上会扰了您的歇息,于是斗胆叫宫人们拼来案台让娘娘安睡。奉常大人千般嘱咐,帝后新婚燕尔,大婚当夜切不可分榻而眠,奴婢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望皇上开恩呐!”
惠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问道:“你就是母后派来送嫁的宫人?”
“然!”窦漪房低头回道。
惠帝板着脸,严厉地训斥道:“皇后乃千金之躯,你竟让她睡在案台上,做出此等无礼之举,你可知罪?!”
窦漪房把头磕到了地上,俯首认错:“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皇宫就是这样,先不说缘由,主子说你错了,你也只有认错的份。
钱诺、琴婳、清莲,还有其他宫人一同跪下,为窦漪房求情:“奉常大人之命不可违,窦姑姑只是听命而行,请陛下开恩!”
胆小的张嫣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看见窦漪房受罚,便扔下丝被跑了过来,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带着哭腔可怜地道:“漪房姐姐真的只是为了帮嫣儿而已,求陛下开恩,饶过她吧。”瘦小的身子挡在窦漪房面前,让人看得楚楚可怜。
惠帝看着她,不禁觉得诧异,“你为这个宫人求情?”一个母后派来监视自己的宫人?!
“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做错,求皇上开恩呐!”太傅和老嬷嬷入宫前教的宫规,笨拙的她还是学不过来,心里一着急说起话来就像平时说话一样,言语间更显得情真意切。
惠帝个性毕竟仁厚,再说他其实气的是自己,不是他人,在现在这样情况下,就更加气不起来了。本以为只要自己喝醉了就可以逃过与张嫣同房的命运,哪知道一醒来对方还是睡在了自己身边,万一不小心酒后乱性,岂不……他一时气急攻心,才会这样大发雷霆的。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胆怯的张嫣不但鼓起勇气为窦漪房求情,就连长乐宫里伺候自己的那些宫人全都跪了下来求自己开恩,可见昨晚奉常盯得他们有多紧,他们是如何万不得已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说到底,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母后对自己严密的监视罢了。但是身为一国之君,脾气不发也发了,是不可能吞下去认错的。这事要是被母后知道,又该换来一阵训斥才是。
惠帝的脸一阵青一阵红,骑虎已经难下,这个雷霆还是得打下去的了。
他长袖一扬,把手甩到身后,挺直腰板,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下去找内务总管领罪吧。”窦漪房是常满底下的人,找他去领罪就是摆明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她,只是随便做做样子罢了。
窦漪房自然明白,对着惠帝又磕了一个头谢恩:“谢皇上恩典。”
张嫣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还是很害怕常满会惩罚窦漪房,可怜巴巴地扯着她的衣角,扁着小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滚啊滚。
窦漪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别着急,常公公赏罚分明,不会让奴婢受委屈的。”
然后她向钱诺和清莲等人看了一眼,继续道:“长乐宫里还有钱诺和其他宫人,他们会好好照顾娘娘的。漪房领完罚,就会回来伺候您的了。记着,您已经是皇后了,可不能再这样随便掉眼泪了。”
张嫣听话地点着头,小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默默地叫自己坚强起来。
惠帝饶有趣味地看向这个吕后钦点的送嫁宫人,心中不禁暗暗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