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微风刮过,卷起一片落叶飘然而起,还没落到地上,某人的背影已然远去。窦漪房摇着头,独自一人礼数周到地将齐霖请了进门。这个小院子原本是她和倚玉合住的,一进一出,小巧雅致。后来,倚玉不愿跟她共居一室,便成了窦漪房独住的院落,因此显得格外宽敞。
但自从窦漪房受伤以后,刘长、焘烈,还有吕姝三天两头就往里面送药送礼,大大小小的补品和礼物堆满了半个客厅。齐霖过来之前,窦漪房本来打算和常喜一起整理一下这些东西,现在倒好,东西拆了一半,帮手的人突然跑了,原本雅致的客厅显得有些凌乱。
窦漪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个……齐太医,今天这儿有点乱,你别见怪。”
齐霖摆摆手,也不见怪,往左右一看,果然发现东西还真的不少。蓦然,桌案上一个墨色的锦盒引起了他的注意,浓眉微微一蹙,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端起锦盒,小心地把它打开,凑近鼻子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代王妃娘娘差人送来的凝脂膏,据说有活血生肌的作用。”
齐霖不说话,把锦盒凑到鼻子又嗅了几下,还用长指抠出些许膏体,在指腹上轻轻搓捻,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窦漪房有点不明白了:“有什么问题吗?”
齐霖神色一松,盖上了盒子,道:“凝脂膏虽好,却只适合刀剑之伤。姑娘肩上的伤口是野兽利爪所造成的,恐不适用。我为姑娘另外配制了一些膏药,加了几味适用的药材,姑娘如蒙不弃,还是先用那些吧。”
窦漪房点点头,道:“齐太医医术精湛,漪房自当遵命。”
“近几日我在研制一些创伤用的外敷药品,正需要凝脂膏做配料。不知姑娘可否割爱,赠我一盒?”齐霖的声音轻柔和煦,教人如何拒绝得了。窦漪房二话不说,慷慨地做了个顺水人情,还把吕姝送来的几副活血的补药全都给了齐霖配药之用。
然而,窦漪房不知道的是,她送给齐霖的这些药最终并没有被送往御医所作为配药,辗转之下,却来到了金华宫刘恒的手上。
刘恒把装着凝脂膏的锦盒攥在手里,耳边不断地盘旋着孙太医今天下午对他说的话。吕姝送给窦漪房用的凝脂膏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装膏药用的锦盒。这个锦盒是用产自夜郎的兰木做的,兰木芳香诱人却具有一定的毒性,能致人晕眩,甚至抽搐痉挛。
这盒凝脂膏一直装在兰木做的锦盒里,毒性已经慢慢地渗透在膏体里面,一旦在伤口上使用的话,毒性将深入血肉之内;长期使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守候在旁的张武道:“这会不会只是王妃的无心之失?”可是这话说出来,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刘恒勾了勾嘴角:“夜郎兰木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木材,不花点功夫恐怕还弄不到手呢。姝儿的这份礼送得有些太对时机了。”
“那会不会是太后在背后搞的鬼?”吕姝生性软弱,要是被吕后逼迫的话,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样做的原因呢?就因为本王喜欢她房里的宫人?”
身为先帝的王子,大汉的刘氏诸侯,如果开口向太后要一个宫人入房也是件轻松平常的事情,吕后又有什么借口下此毒手呢?这样做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一下,张武总算沉默了。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氛,沉思的二人谁都没有再说下去。刘恒养的小野猫则窝在铲屎官(主人)的怀里肆意撒娇,小巧的鼻子凑到他胸口嗅了几下,才又拱起身子用脑袋不断地磨蹭,呆萌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它才能这般优哉游哉地玩耍了。
过了半晌,张武继续道:“这个膏药该如何处置?”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刘恒将怎么处理这件事。此事牵涉吕姝,切不可大意。
“找个地方把锦盒连着膏药给埋了。”刘恒顿了顿,再道:“嘱咐孙太医,窦漪房今后的饮食、药物全部必须经过彻底的检验才可呈上。同时吩咐椒房的影士,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若她伤了一根头发,本王定不轻饶!”
“诺!”张武领命,剑眉却轻轻地皱了一下。刘恒此举,摆明了就是用实际的行动证实了窦漪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时之间,他也难以定夺。
许久以后,刘恒幽幽地吐出一句:“她终究还是吕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