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便跟一步,半寸都不愿落于人后。长长的宫道上,二女并肩而行,款款来到寿康宫中。
“漪房/梦雨恭请母亲安康!”二人异口同声,清脆的声音犹如莺啼悦耳。
薄姬甚为欢喜,见窦漪房大腹便便还行拜跪礼的模样,心里更是不忍,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免礼,都免礼吧,都说了多少遍了,怀胎期间一切俗礼可免,临盆前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巧珠急忙上前,接过薄姬的手将主子扶了起来。
窦漪房微微一笑,道:“漪房谢过母亲美意。母亲毋忧,这孩儿就像母亲说的一样,乖得很呐,没让漪房有半点不适。而且,每次来寿康宫的时候,这小娃儿在我肚子里表现得特别兴奋,老是蹦蹦跳跳的,总不停歇。母亲您看,小娃儿又踢我了。”说着,牵着薄姬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起感受活跃的胎动。
一记强烈的胎动在薄姬手下颤动,仿佛在跟奶奶打招呼一样,让薄姬兴奋不已。
小刘嫖在梅子鸢的怀里嘟起粉嫩嫩小嘴,奶声奶气地撒娇:“奶奶抱抱……抱抱……”小家伙显然不甘心被忽略,还伸出圆嘟嘟的小手,试图夺回大人们的注意力。
薄姬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将小刘嫖抱过来好好亲了一下,安抚小孙女吃醋的小情绪,“嫖儿乖,小妹妹很快就会出生咯,咱们嫖儿快当姐姐了。”
小刘嫖皱起小眉头,认真的小脸简直就是刘恒的翻版。小女孩板起小脸蛋,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圆嘟嘟的小指头指着母亲高耸的腹部,道:“奶奶错了,父亲说这是小弟弟,不是妹妹。”认真严肃的模样就跟庙堂里教学的夫子一样,可爱极了。
薄姬顿了顿,不觉扑哧一笑,被小家伙趣致的模样逗乐了。
慎梦雨在旁尴尬地赔笑,纤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下差点绞碎了手中的锦帕。
晚膳过后,刘恒陪小刘嫖玩了一会儿,便让巧珠带她回宫梳洗哄睡了。说起早上的事情,他笑得前俯后仰,为女儿的聪慧乐得不可开支,“咱们家嫖儿果真是个聪颖过人,只在她面前说过一次的话,也能记得那么清楚,将来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窦漪房没好气地撇了丈夫一眼,“嫖儿再被你这样宠下去,成不成得了大人物我不知道,但肯定会是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
刘恒对爱妾的话嗤之以鼻,“就算是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也是咱们代国的大公主,才貌双全、聪明绝顶,谁能匹敌!”他脸上自豪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窦漪房摇头轻笑,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此言当真不假!
正当夫妾二人说得开怀之际,门外出来哒哒哒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黄门小太监还来不及通传,就听见“砰”的一声,宫门被猛力推开。
一向冷静沉稳的张武脸上竟带着几分惊乱之色,“未央宫急报,太后……太后病入膏肓,恐怕时日无多了!”
空气仿佛在顷刻间凝结,轻松欢乐的气氛在刹那间消逝,窦漪房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小心脏砰砰直跳!
“太后娘娘……时日无多?!”窦漪房将张武的话重复了一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涌动,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乍然听见张武的话,刘恒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墨如漆的瞳眸中似有暗涌浮动,“情况为何,快报!”
张武将刚刚收到的急报帛书递给了他,刘恒接过一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自他们从逃离长安之后,吕后的病情每况愈下,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在太医和常满的帮助下勉强遮掩,到后来就连步出椒房都有困难!
早朝暂罢,小皇帝被吕后困在椒房之中,所有政务移至椒房处理,非重臣首将不得入宫觐见。小至未央宫,大至长安城,全都落在以审食其为首的吕氏势力手上,户牖侯陈平、威武侯周勃等拥护刘氏宗亲的大臣们处处备受打压,几乎是动弹不得、有计难施。
窦漪房抚着腹部,暗暗调整呼吸,压下一小波强烈的胎动,“长安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看?”张嫣、常喜、甚至是小皇帝刘弘,所有人的命运都和吕后牵连在一起!
刘恒神色凝重,道:“不乐观。这份急报是齐太医托宫中影士冒死送出来的。他说,吕后病得很严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药都喝不下去了。审食其和吕产、吕禄封锁了皇宫,长安城也落在了南北二军的手上。威武侯曾试图两次进宫面圣却无功而返,还差点因此得罪审食其,幸亏户牖侯从旁相劝,才免去了责罚之罪。”
“威武侯周勃周大夫乃朝廷重臣,审食其虽为郎中令,但也无权降罪于先帝亲封的侯爷,吕氏的势力什么时候大到如此只手遮天?!”
面对窦漪房的愤言,刘恒无言以对。未央宫中汹涌的浪潮,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