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氏家的书房造型别致,书房的庭院呈半封闭状态,像一个院中之院。
院西有月洞门与外相连,院子四周围有曲廊,南庭假山树立,青藤蔓绕,遭遇火灾后竟一点也不影响它们蓬勃葱郁的发展态势。
时隔两个多月,火灾现场已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明显可见清理过的痕迹。
夏芩随着江含征向内走,因为状态封闭,火灾并没有延伸到其他地方,就连曲廊也没有烧损多少。但房屋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没有化成焦土,但要想再住人,恐怕已是不能。
桌椅卧榻被烧得面目全非,壁悬的大理石挂屏也看不出本来模样,更别说书啊账啊之类的东西,恐怕早已灰飞烟灭,就连北墙镶嵌的三个秀美典雅的花窗,也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黑洞。
江含征问道:“是谁先发现起火的?”
跟随的家丁人堆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出来怯生生地回道:“是我,奴婢起夜时,看见火光浓烟,就叫了起来。”
江含征:“那时候是什么时辰?”
小丫鬟:“奴婢……不知,就见月光很好,还没有到中天。”
江含征:“黄文义跟前有没有伺候的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瑟缩着站出来:“是小的,老爷让小的先去睡了,还赏了小的一小罐酒,小的一饮酒就一睡不醒,”害怕得哭起来,“小的也不知道啊……”
江含征摆了摆手,道:“你家老爷书房中有酒罐之类的东西?那天晚上他饮酒了?”
青年擦着眼泪道:“老爷平时不大饮酒,总说饮酒误事,虽然开着酒坊,但尝酒酿酒那是酿酒师傅的事。”顿了顿,似在回想,“但那天晚上,老爷书房中确实有几罐酒……”
江含征默然点头。
“还有杯碗盘碟,”旁边一名老丈插话,“那天晚上老汉冲进火中救主人的时候见到的,大约是老爷夜里饿了,吃了些酒食。”
江含征:“是你救的你家主人,把你那晚救人时的具体情形告于本官。”
老丈道:“那天晚上主人也赏了老汉一罐酒,说夜里舅爷要来,让我留着门自去睡,他会照看。老汉吃了两盅酒就睡下了,夜里丫鬟叫起来的时候,老汉也顾不上多想,披起被子浸了水就冲进火中。
找到主人的时候,主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都着了火,老汉把他背出来后,他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衣服烧掉大半,脸完全毁了,记得丫鬟小翠只看了他一眼,便惊叫着晕了过去。”
先时说话的丫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微微颤抖起来。
老丈擦了擦眼:“主人平时待我们好,从不拿我们当下人,就是让老汉用这条命去换,老汉也是愿意的,谁知竟还是没有救回来。
随后赶到的邻居帮忙灭了火,主人娘子怀了孕,我们不敢让她看到主人的样子,便请四位舅爷出来主持了后事。”
江含征微微凝眉:“你说那晚有舅爷要来,是哪位舅爷?”
不等老丈搭话,一位前来围观的邻居道:“是谢二爷,我那天听他醉酒后说的,说要要回酒坊什么的……”
他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捅了捅他,他立刻警醒,讪讪:“那天谢二爷喝醉了,满口胡话也是有的,满口胡话……”
老丈也道:"那天四位舅爷来,并没有提起与主人饮酒的事,想是没来。"
江含征:“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报官?”
老丈苦笑:“自家失火,烧死了自家人,报了官又怎样?死去的人能回来么,大家为丧事奔忙伤心都来不及,谁会去报官?”
众人默默。
就在两方对答之时,画中君飘然出现,他站在夏芩的身旁,注视着人群中的江含征。
他的目光有些特别,温和专注,好似带有某种遥远的缅怀和怅惘,落进夏芩那不解世事的眼中,便被解读成了:这张脸是我中意的脸呐,现在就活生生地放在我面前。
于是,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盯着江含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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