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领带,略显烦躁。
“怎么了,不舒服?”陈景明看他的情绪不对,关心的问道。
“没,刚下飞机赶过来,有点累。”余晓恩按了按太阳穴,神色的确透着疲乏,说道,“你怎么没带老婆孩子过来?”
“老婆单位放假早,前几天就带孩子先回老家了,帮我妈搞搞家务、准备点年货什么的。我这公干单位,必须守到年三十的,倒省得我来回跑了。对了,昨天我老婆还说看到你妈和你妹在庙会上买年货,打了招呼。你妈现在气色挺好的。”
“嗯,这几年多谢你照顾。”
“兄弟就不说这个了啊。再说,我们不在一个村,我也没照顾到什么,就逢年过节那点儿事。”陈景明给余晓恩添了茶水,“和你说正经的,我看你现在混得不错,你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你妹妹的事,你还是得寻思寻思。二十五岁花骨朵一样的大姑娘,还是名校毕业,不能当一辈子村官啊。咱那穷乡僻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找合适的对象。之前条件不好回老家当村官方便照顾你妈可以理解,现在交通便利,你也不缺那几个钱,请个保姆照顾阿姨,找人安排你妹妹到市里工作吧。她在基层工作三年了,各方面条件都符合,你回家跟她好好说说,咱争取争取。”
“嗯,我会的。”余晓恩应了声,喝了一口茶。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七点左右,人到齐了。罗庆宾拿着话筒,站在中央,说道:“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众人安静下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们五班的好日子,也是我们在座诸位的好日子!我们五班在育才高中有着光辉灿烂的三年,青春的足迹遍及育才高中每个角落!曾经,我们以五班为荣,现在,五班以我们为荣!掌声响了起来!”罗庆宾顿了顿,继续说道:“毕业十年重聚首,百感交集座上宾。下面,请我们五班的班长萧蘅,为今晚的重聚致辞,并重申班训!”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萧蘅便笑着站起来,接过罗庆宾的话筒,说道:“亲爱的同学们,晚上好!”
陈景明和他身旁的另一位男同学都转头听班长“班训”,余晓恩手指摩挲着茶杯,莫名的别扭着。
陈景明看他走神,用肘子捅了下他胳膊,眼风朝萧蘅那瞟了瞟:注意,听讲。
余晓恩极轻的嗯了一声,终于转过头。
萧蘅腿上的小男孩已交给旁坐的女同学,手里拿着一只麦克风,婷婷站立,屋顶大盏水晶吊灯折射出的万道光芒打在她的脸上,使她的容颜柔和又明丽,泛着迷人的神采。她气度天成,侃侃而言,可是她具体说了什么,余晓恩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只想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心里想着,下次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孩子们都饿了,我就不多说了。来,大家举杯同饮,祝愿我们五班的同学们前程似锦,夫妻们恩爱甜蜜,孩子们健康快乐,父母们长寿安康!大家新年新气象!干杯!”
“好!干杯!”所有人都站起来,碰杯声不绝于耳。
萧蘅一口闷掉杯里的红酒,脸上立马见了红晕,越显得娇美可人。
“开饭!”她身边的小男孩作势喝了一口果汁,喊了一嗓门。大家都哄笑起来,萧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着说:“淘气。”
余晓恩端着空酒杯回过头,缓缓坐下。眉头微皱,心下有些懊恼。
我为什么要来?明明是五班毕业十周年聚会,我只读了两年而已,来凑什么热闹。她已经有了孩子,你可满意了?她不曾看你一眼,你可满意了?她早就忘了你了,你可满意了?
他想起昨夜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想起今晨的丝丝欢喜,犹豫踯躅;想起开会时的神思不属,杂念纷扰;想起飞机上的忐忑不安,翘首以盼。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在见到她儿子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化成了云烟,飘忽而去。无论是在高中,还是现在,他都只得一个小角落,落落寡欢的看着她在众人前光彩四溢,灼灼其华。
想到此处,余晓恩心中一恸,脸上惯有的平静有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