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慢了三倍的速度脱去了外袍和鞋袜,还把鞋子摆整齐才上了床。
很快就有客栈的伙计抱了床被子过来,张驰刚把被子放在那张横着躺都不嫌短的大床上,就听慕流云说:“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啊……”张驰有点尴尬,刚想说“好吧那我睡地上”,却见慕流云裹着被子把自己往里挪了挪:“别挨着我睡。”
“……好。”张驰小心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心情有点微妙的复杂,紧张中夹杂着激动和雀跃,一想到他和慕流云正睡在一张床上,张驰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呼吸太急,心跳也太快,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平复下来,慕流云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要是他问起来,就推说那是因为自己喝了酒的缘故吧。
其实张驰的酒量不错,今天又比较克制,只把老李哄了个伶仃大醉,自己却是没有喝多,不过慕流云对喝多喝少也没什么概念,应该不会发现的。
张驰连怎么应答都想好了,慕流云却始终没有发问,只是翻了个身,没过一会儿又翻了一个。
“睡不着吗?”张驰保持着一个面朝慕流云,头和脚都贴着床柱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着,觉得自己今晚也不可能睡得着了。
“嗯……”慕流云这会儿酒劲上来了,终于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脑袋发晕,有些不舒服起来。
张驰叹了口气:“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了,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碰上有人要对你不利可就危险了。”
“可我觉得你说的挺对,没醉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慕流云坐起身来,气沉丹田运功片刻,就觉得灵台清明了许多,接着他凝气于指间,曲起中指倏然弹出一股气劲,准确无误地把三步之外的油灯给灭了。
于是他安心地躺下来,任由酒劲自行消退:“你看,至少这种程度下,我还是能够自保的。”
张驰也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有点自责:“都怪我,只顾着自己聊天了,没顾上你。”
“不打紧,我挺喜欢听你跟别人聊天的……”黑暗中,慕流云的声音依然带着醉意的沙哑,“在上清宫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和我说话,弟子们在我面前也毕恭毕敬的,连相互闲聊都不敢大声。”
“那一定很无聊吧。”张驰都有些为他心疼起来,以张驰的性格,一天不和人说话都觉得要憋死,根本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也是人过的。
“还好,习惯了。”慕流云语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凶?”
“没有的事,你虽然跟人动手的时候有些凶,但平时都很温和啊,既不会大嗓门地嚷嚷也不会跟人吵架。”
“吵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吵架。”慕流云说,“能讲理的就好好讲,不能讲的就直接打,吵架能有什么用呢?”
张驰笑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实力,才敢说这样的话吧。”
每个人酒后的表现都不尽相同,有的人喝多了会发酒疯,有的人喝多了倒头就睡,慕流云似乎属于那种喝多了以后话就变多的类型,看他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张驰也乐得陪他多说说话。
因为平日里,慕流云只会安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或者顺着他的话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却很少会主动跟他谈起些什么。
“酒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喜欢。”慕流云咕哝着说。
“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出来行走江湖,没有点酒量还真吃不开,总有那么多人觉得你喝得多喝得爽快就是给他们面子,能陪他们醉得七歪八扭丑态百出的才是真朋友。”
“真是莫名其妙……江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慕流云说,“还是在上清宫的日子简单些。”
张驰顺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下山呢?”
“因为门派需要。”慕流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师兄们年纪都大了,他们需要我在江湖上成名,需要用我的武功威慑那些宵小之辈。”
张驰明白慕流云的意思。
上清宫现在正处在建派以来从未有过的鼎盛时期,而这一切都是靠着上清七子的赫赫威名。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所收的弟子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学奇才,也有一些成熟稳重、精明老练,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和经管门派事物的人,却终究还是缺乏成为绝顶高手所最关键的那一点儿天分。
而武力威慑才是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中生存下去的关键所在。
下一代弟子里没有能撑得起场面的高手,第三代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却还没有成长起来,加上上清七子中排行第五的天酉道长已经卧病在床,当年因为诛杀了绝世大魔头而闻名天下的“北斗七星阵”已经残缺,也就难怪惊鸿山庄的人敢来上清宫的头上动动土,说不定还动了趁这个青黄不接的大好机会一举吃了上清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