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一片昏暗,风门、帘架、横批、余塞及外侧的隔扇均已拆掉。进门便设了三个门洞的灵龛。左右灵门悬选挂着白色的孝幔,中央灵门安防着供桌、设摆闷灯,形如宝塔,灯门朝着灵柩。又设一尊香炉、两只花筒、一对蜡扦等五供。五供和闷灯之间摆着高脚供碗,上摆着种种祭祀的吃食。案桌前设着白色拜垫,贾政正扶着贾母跪于其上,满面泪痕,指着离着两步远跪在地上的贾赦。贾赦只伏在地上,肩膀抽搐,哀哀哭泣着低唤“母亲”!
灵门之后,黑色灵柩正停于正中,仿佛在静静看着这灵堂里的人们!
贾敏本是要去扶贾母,却一见父亲的灵柩,便将什么都忘了。高呼一声“父亲!”,便扑了过去,放声痛哭!
她这一哭,贾母也怔住了,也不骂贾赦了,只怔怔看着贾敏伏在亡父的灵柩上痛哭。好一会儿,她才放声指着贾敏哭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啊,你父亲临了都在等你啊,你怎么不早一日到啊!”说着便颤巍巍的起身,贾政赶紧扶住她也走到贾敏身旁,她一手拍打着灵柩,一手拍打着贾敏,哭骂道:“你这个丫头啊,你怎么才来啊!”,又哭:“老爷,敏丫头回来了,我们的敏儿回来看你了!”
灵堂一时间哭声震天,林薇默默走上前,对着灵柩,在白色的拜垫上跪下来,深深磕了几个头,伏在拜垫上,对着灵柩在心中默念道:“外祖父,圆儿来看你了!你给圆儿的东西,圆儿收到了。眼下虽不懂您的用意,圆儿必定好好保存着!”
在灵堂里跪了许久,又是哭,又是伤心,这才夏末,灵堂里放了许多的冰,更显得里面极为阴冷。林薇被人扶着起身时,脚下都在打晃,脑袋也晕沉沉的,被丫鬟扶到了隔壁去休息。
身上的衣裳也早换过了,如今一身白孝,她在丫鬟的伺候下喝了几口热姜茶才缓过劲儿来。又问:“我母亲呢?”
“禀林姑娘,姑奶奶如今正陪着太太在里间休息呢,刚伺候着各喝了一碗热姜茶,太太命一会儿摆饭了,姑娘先吃两个糕点垫垫。”
林薇抬头,这才见面前的是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约莫十岁的样子,瞧着倒是伶俐,因问:“你是在哪个房里伺候的?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那姑娘微微抿嘴,应道:“禀林姑娘,奴婢鸳鸯,是太太房里伺候的,才从金陵跟着我老子娘过来没两年,是以姑娘从前在京里时不曾见过。奴婢如今是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太太命奴婢这几日伺候姑娘!”
林薇眉心微动,鸳鸯?便是那个金鸳鸯?日后贾母的心腹,连家里的小主子们都要敬着,称一声“鸳鸯姐姐”的人?
林薇仔细瞧了瞧她,眼下模样尚未完全长开,但也眉目清秀。口齿伶俐,说话也有条理,又一副知礼懂规矩的模样,倒是有日后书里说的金鸳鸯的模子了。
林薇又歇了一会儿,问道:“刚见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他们还在灵前么?我还尚不曾给外祖母和两位舅舅请安!”
金鸳鸯道:“姑娘且等一等,姑奶奶如今正陪着太太在说话,我命小丫头子守在门口。瞧着若是太太和姑奶奶说完话了便来回禀,姑娘再去给太太请安也不迟!待与太太请安好了,奴婢领您去见二位爷!”
林薇点点头,又问他:“刚刚在灵堂,外祖母责骂大舅舅,所谓何事?你可知晓?”
金鸳鸯微微一顿,眼神闪了闪,回道:“奴婢不知,主子的事情奴婢这般的下人怎敢打听多问?想是大爷做了什么错事让太太瞧见了,责骂两句罢了,母子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林薇勾了勾唇,道:“你说的很是!”
金鸳鸯见林薇眉目间仍有疲色,便又道:“姑娘,莫不如奴婢扶您在榻上略躺躺?一会儿太太那边好了,奴婢再唤您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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