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巴比伦堡的时候,书薇终于回复了一些力气。她便对梅伊说,“请放我下来吧。”
学院路早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越往西北,街区越偏僻。不过这样的天气里,再繁华的街道上也都没有什么行人。
连续几个小时的暴雨之后,降雨量已明显超出了这座城市排水系统所能承担的水平,街道上到处都是积水。梅伊便把书薇放在路边的高台上。巴比伦堡的矮墙外,藤本蔷薇爬满了铁艺的栅栏,原本是最动人的花开时节,花瓣却尽数凋零在暴雨中,狼藉的碾在尘土里。
书薇不由透过透明的魔法伞望向天空,呢喃道,“再不停,恐怕就要成灾了吧。”
梅伊没有接话。他微微皱着眉头,精致俊美的面容里带着难得一见的压迫感,不悦几乎就写在表情上。但书薇并没有看他,她似乎在思考、权衡着什么,在深思熟虑做出决定之前,她显然在回避着同梅伊正面冲突。不但没有急于指责梅伊,反而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人之间表面上的和睦,宛若粉饰太平一般。
梅伊感到焦虑。
书薇自然而然——也或者欲盖弥彰的向着巴比伦堡的大门前进时。梅伊没有急着跟上去。
书薇走出几步才意识到梅伊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带着小小的、在此刻看来过于无辜和平静的疑惑望过来时,梅伊在她开口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抵在一旁的矮墙上。蔷薇的花枝攀过矮墙之上的黑铁护栏,雨水顺着绿叶的边缘滴落在她肩头。
书薇下意识的望了望梅伊抵在墙上的手臂——那手臂拦住了她逃走的路。
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湿漉漉的壁咚。
梅伊半垂着睫毛凝望着书薇。晦暗的天空之下,那双金色的瞳子越发的清晰和精致。睫毛的暗影落下去,宛若鸦羽遮蔽了阳光,那目光也是湿润和阴郁的,明明没有言语,却又仿佛饱含了万千情谊。仿佛将书薇囚禁在了他的眼睛里。
书薇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冰冷的暴雨中,人的皮肤都冷得发脆,可他的呼吸却是灼热的。那气息沾上她的耳尖,微微的刺痛。
并不需要很敏锐的直觉,也能读出此刻的气氛。
这本质上是个很撩动人的定式,由梅伊这样美貌又危险的魔王来做,又带了些刺激的浪漫。但书薇能感受到的只有压抑和紧绷。
她很清楚此刻她同梅伊之间的平静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但她本意不是如此——她只是还没有想明白。
理智和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他今天的行为冷酷又粗暴,说视人命为草芥也毫不为过,至于破坏贵重公共财物什么的那反而只是很微末的问题了。她应当告诉他是非对错,让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梅伊是个魔王,也正是梅伊今天的行为令书薇意识到了一个兰汀曾经提醒过她,但她忽视良久的问题——梅伊对人类压根就没有同情心。他看待人类大概就像人类看待非洲大草原上的羚羊、斑马,也许他会主动去保护人类,免得人类灭亡,但适度的猎杀完全不会妨碍他的初衷。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在他眼中也许是有价值的,可当样本具体到每一个人时,他却完全不会在意“它”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有怎样的意义,该受到怎样的尊重。人类细腻、复杂的精神世界,每一个人的珍贵和无可替代……他完全不明白。
书薇想要将这些教给他,因为她也是个人类,可梅伊能爱她、珍惜她——按照常规的逻辑来解读,她成为例外未必因为她身上有独一无二的特质。就像小王子遇到了小狐狸,小王子种植他的玫瑰花,她之所以是那个例外,仅仅因为他们相遇了。
既然如此,梅伊是有能力去爱的,他能明白她想要教给他的那些事。
可是对于危险的直觉和仿若深埋在记忆的坟墓里的潜意识阻止了她。她依旧未能记起一千年前的悲剧,可是她知道当初必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那时的教训阻止了她自以为是的认知,阻止她去教导梅伊“仁慈”和“尊重”的意图。
……会发生很糟糕的事,那直觉如此告诉她。浮光掠影的记忆里似乎有谁在痛苦又冰冷的控诉,“你只是想将我改造成人类罢了,你无法去爱一个魔鬼。可我就是一个魔鬼,残酷、自私、贪得无厌……”
书薇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废话吗,又不是脑残圣母反社会,谁会爱一个残酷自私贪得无厌的魔鬼啊。
可那声音里的痛苦又让她不能不设想——对魔鬼而言,哪怕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此丑陋,也依旧希望对方能爱上真实的自己吧。
书薇:可恶果然是魔鬼的逻辑!知道自己丑就更该自觉纠正,从善如流啊!什么“真实的自己”都tm是屁话,社会都从奴隶制进化到共和制了,人都从尿床流鼻涕长大到亭亭玉立了,就不信你从残酷自私改良为善良坚强,就变得不是“真实的自己”了!不过就是给自己的贪婪和懒惰找借口罢了!
但是谁叫恶人有额外的豁免权……书薇不希望梅伊像记忆中那个声音一样,也委屈的反弹起来,她就只能循序渐进,思考到底说到那一步,能让梅伊听进去,并且不会暴走屠屏。
我们说过,书薇是个学酥。高分低能,情商平庸。她和魔鬼打交道还少,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处处雷点的理念冲突。
所以她决定仔细的思考,等理顺了、想周全了,再开始处置今天的事。
但梅伊显然没有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书薇以为梅伊想要同她接吻。而梅伊也确实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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