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汀便跳着跟他打招呼,“喂!”
迪尔姆德听到声音才仿佛回到现实中。看见兰汀时,他的目光不由就温柔起来。他从屋顶上跃下来,轻声对兰汀说,“对不起,惊扰到您了吗?”
“还行。”兰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眯着眼睛仰望迪尔姆德,片刻忍不住掂起脚去拍他的肩膀,却够不到。迪尔姆德略僵硬了片刻,还是温柔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大概这样的相处在他们之间已是理所当然。他总是习惯于让自己低她一头,但最初纵容和迁就的意味却已然不在了。
兰汀看了他一会儿便回过头去,她并没有再抬手拍他的肩。
“巡检好了吗?”
“是……没有什么漏洞。”
兰汀又想了一会儿——她其实更想让他进屋去,一边喝着甜甜的稀奶油,一边无拘无束的聊天。但想必他也做不到。
她便干脆在星空之下、草地之上盘腿坐下来,用裙子遮盖住自己不够淑女和体面的坐姿,然后对他说,“你也坐。”
迪尔姆德从命在她面前坐下来。
兰汀便问,“刚才那是封魔结界?”
迪尔姆德说,“是。”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彻底的绝对封魔——那并不是魔法。”
她用陈述的语气陈说,却以询问的目光望着迪尔姆德。而迪尔姆德说,“嗯。”兰汀等着他揭开答案,但迪尔姆德没有再开口。他对兰汀几乎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这一次却选择保密。兰汀便意识到她触及到很敏感的东西了。但他不说,兰汀便也不逼问。
她只自己猜测。
“我曾听说过,圣殿骑士信仰的是‘世界的意志’——这种东西应该就是魔导学里所说的‘因果律’或者‘抑制力’吧?”迪尔姆德没有答话,但兰汀就假设他默认了,“魔力是有根源可以追溯的,‘抑制力’是什么却没有人说得清。据说它是和这个世界并生的规则,是平衡万物的法则。我们不妨假设它也是一种有形、有根源的力量,某些人类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掌握它,那么问题就在于——掌握‘绝对意志’的资格是怎么获得的?它该如何保证自己不被人类的私心玷染,永恒的维持绝对的公正呢?”她停顿了片刻,沉思,“还是说,它从一开始就不是绝对公平的呢?”
迪尔姆德依旧沉默不语。
兰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抓了抓头发——她承认自己只能放弃了。
这个人向她承认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并非魔力,大概就已经承担了她所无法想像的压力。他毕竟是一个骑士,如果他曾经发下保密的誓言,那么他就会生命去保守这个秘密。兰汀了解他——他就是这么一个迂腐的,顽固的,坚守着不合时宜的原则的圣殿骑士。
放弃探究他的秘密之后,她整个人便又轻松起来。
她微笑着,目光明亮如晨星,“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力量能压制住他吗?”她抬手指了指眼睛,“那个金瞳的小魔鬼。还是说——连这个你也不打算告诉我?”
迪尔姆德望着她,目光不觉又带了温柔的笑意。虽然他总是刻意疏远她,但他的心太干净和坦率了,只要兰汀想,她就总能轻易探知他不曾言说过的感情。
“短暂的,可以。”他说,“他的力量和旁的魔王不同。”他思忖了片刻,随即对兰汀说,“有那么片刻,我无法把他的力量和地脉之力区别开。就仿佛它们浑然一体、一脉同源。而且……”他似乎有些动摇,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应该是错觉。”兰汀微笑道,“如果你还想继续对付他,下次我可以提供几条思路。”
迪尔姆德坦率的微笑起来,“我还以为您会生我的气……”毕竟头一天来,就和她妹妹的契约者打成一团。未免太不讲究先来后到,是敌是友了。
“永远不会。”兰汀灿烂的笑着,“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迪尔姆德愣了片刻,略僵硬的别开头去,避开了兰汀的目光。
兰汀:这种程度的疏远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叫障碍好不好!要拒绝就更坚定冷酷明确一些啊!
当然……迪尔姆德之所以没有过“明确”的拒绝,也还是因为兰汀根本从来就没有“明确”的表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