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死一线（三）

臭气熏天。里面待着的人，有的奄奄一息，遍体鳞伤，躺在地上低声呻吟，有的人却坐在原地，冷眼注视着门外的动静，有的则是在狱中破口大骂，声音沙哑撕裂。有的则是睁着血红的眼睛，一见有人来便大喊冤枉，抓着王耀灵的手，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王耀灵心里一阵难过，那人死死拽着王耀灵的手不肯松开。王耀灵不忍挣脱，叹了口气，那狱卒见了，却不以为然，板起脸来，喝了一声：“滚开！”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那犯人脸色一白，倒了下去，又哭号起来。

    狱卒拍拍王耀灵的衣袖，道了声：“胡护卫，得罪您了，您多包涵。”王耀灵问道：“这人犯了什么罪过，如此大的怨气？”狱卒道：“您别理他，让他自己哭去。”说着又向前走去。

    王耀灵心里扑通几声，沉重异常。一路上牢房里的犯人衣衫褴褛，神色扭曲的样子一一映入他眼帘，而这些人多半是汉人，是中国人。他此时心中想道：不想开封落入金人之手，大宋子民竟遭受如此的苦难。倘若我们能多救些人出去也好呀，省的他们在这里受苦受难。但一想这里防守森严，救出这么多人谈何容易，不禁心里一阵难过。

    狱卒带着他走过了长长的过道，到了一扇铁门前。狱卒掏出钥匙，对着铁门左拧三下，右拧三下，铁门咔嚓一声开了。里面显得更加昏暗，只有一点烛火。里面有几个牢房，但都是空的。最里面的一间，茅草上依稀坐着一个人。

    王耀灵心里一震，想道：这人想必就是冷双寒了。

    狱卒带着他往里走，王耀灵见冷双寒的牢房外，也坐着一人，虬髯须发，手持朴刀，正是死于前。死于前见王耀灵来了，咧开嘴哈哈大笑，叫了声：“胡兄弟来了，快快请坐，这可好了，我不用天天一个人守着一个木头人了。”忙拉过王耀灵坐下，对那狱卒喝道：“还不快起拿二两酒来，我和胡兄弟好好喝几杯。”

    狱卒唯唯诺诺，正要出去，王耀灵道：“这，喝酒误了事，可怎么….”死于前放声大笑道：“误事，你可不知，兄弟我是有酒更有气力。”狱卒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两小壶酒来。

    死于前接过后，一挥手，那狱卒便去了。死于前端起酒壶，把一壶递到王耀灵面前，道：“来，来，咱们也不倒了，就拿着喝。”王耀灵平日里较少饮酒，是以酒量甚浅，笑道：“死兄，我，我酒量不大，所以…..”

    死于前吞了一口酒，打开王耀灵的酒壶盖子，道了声：“你功夫那么好，酒量还能浅？你可真是说笑了。”王耀灵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不胜酒力。”死于前面微有愠色，道：“这就是你不给兄弟面子了，酒量浅怎么了，还不都是练出来的，喝吧。你要不喝，可算瞧不起我了。”说着又咕咚一口酒入肚。

    王耀灵只得也端起酒壶，吞咽了一口，登觉身子一热，肚内的血气渐渐上涌，面色通红。死于前见了，大笑起来，端着酒又喝了起来。

    王耀灵此时心里盘算，倘若我要是在酒中给他下药，到时候救人会轻松些。想着，不禁望了牢房内的冷双寒一眼，见他背着身子，面朝着墙，一动不动，对死于前的呼喊充耳不闻。他的衣服早已破烂，背上的道道血痕显露出来。王耀灵心中暗道：这人果然是如其名，冷还是双寒，这人果然是冷到极点了。

    死于前喝完了酒，脸上也涨起了红色，见王耀灵望着冷双寒，啐了一口，说道：“胡兄弟，你可不知道，这人武功不怎么样，骨头还挺硬，怎么打他都不招。”

    王耀灵心中暗暗钦佩，却问道：“那他为何不自尽呢？”死于前道：“哈哈，这小子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一天要死八回，现在他中了五香散的毒了，舌头也被灌了麻汤，浑身无力，看他还怎么自尽，哈哈哈。”

    王耀灵又问道：“这些日子，这里可有不速之客来闯？”

    死于前道：“有呀，多得很，不过都是些不堪一击的人，几下就解决了。”王耀灵问道：“这里防备的这么严密，怎么会有人进来？”死于前打个哈哈，道：“你可不知，这地牢的坏处就是容易被挖地道。”王耀灵心中一喜，却故作奇怪道：“怎么，填不上吗？”死于前道：“你哪里知道，我们换了几次地方了，最后来到这地牢中。开封府这么大，堵了一条，又会从另一条出来，堵不完的。”

    王耀灵这才明了：原来是这样，难怪完颜不多非要再找一个人看守冷双寒。

    死于前把朴刀一放，便和王耀灵高声谈论起来，王耀灵和他说话时，也设法从他嘴里套出他的癖好。

    而冷双寒却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对二人的谈话全然没听见。、狱中没有阳光，王耀灵也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忽然开了，走进一人，正是完颜不多。死于前和王耀灵都站了起来。完颜不多微笑一声，走到牢房前，拍了拍锁，笑了声道：“冷侠士，我今天可又来了。”

    冷双寒哼了一声，头也不转过来。完颜不多叹了口气，道：“怎么，冷侠士还想不通吗？”冷双寒对着墙壁，一语不发。

    完颜不多诡笑道：“那就别怪我们又要在冷侠士身上画点彩了。”头轻轻一点，几个人从后面进来，将门打开，把冷双寒架了出来。

    王耀灵这才看清冷双寒的面目，虽是憔悴，却仍是显得冷峻，傲然之气显于眉间。冷双寒瞥了一眼王耀灵，眼神一瞪，便被带了出去。

    完颜不多对着死于前和王耀灵道：“二位护卫，一同出去看看吧。”死于前道：“又是原来那套，烦死了，我不去了。”完颜不多笑道：“那也无妨，胡护卫随我去吧。”王耀灵应了一声，跟着完颜不多走了。

    二人正来到一间屋子，里面透着一股血腥之气，墙上挂着许多生了锈的刑具。冷双寒捆在一个柱子上，仍是昂头不语。

    王耀灵眉头一锁，望了一眼完颜不多。完颜不多轻轻一笑，冲着冷双寒道：“冷侠士，你可好好想清楚了，你可要知道，现在大金国力正盛，助宋抗金是送死呀？”冷双寒哼笑一声，道：“这话你次次都说，不嫌烦吗？”

    完颜不多瞧了王耀灵一眼，又道：“冷侠士，我知道你忠心为国，可是你看看，宋金交手，还不都是宋廷失利。你这样帮着大宋，有什么用处？”冷双寒把头撇向一边，避开完颜不多的目光。

    完颜不多接着道：“现在金宋是叔侄之国，大金是宋朝的长辈，你把秘密说了出来，也不算是叛国了。”冷双寒骂道：“放你他妈的狗臭屁！”完颜不多道：“可惜事实如此，你骂我也没用的。”说完后又瞟了王耀灵一眼。

    王耀灵察觉到了，细细一想，仿佛觉得这些话倒不是说给冷双寒的，而是说给他的。这么一琢磨，不由得惊道：难道完颜不多看穿了我的身份，该不会，我没露出什么破绽呀。他说这些话给我，怕是让我不要生异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