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病床上高大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瞳孔漆黑如墨，比黑夜还要黑。

    他沉默眨了眨眼，黑色慢慢退去，恢复至人类黑白分明的眼。

    银白色小光球悬浮半空，璀璨炫丽的光芒将整间病房都照的透亮，不过外面不时有医护员路过，却是对这里面完全视若无睹。

    ——剧情已经完成！现在你的分体正以灵魂状态住在厉靖宇家里，我看他这是要给厉靖宇留下一个很深刻的记忆啊。

    “嗯。”男人面色毫无波动，声音出人意料的好听，仿佛大提琴拉出来的声音般浑厚低沉。

    ——我们是马上走，还是再等等。

    “先走吧，去晚了，可就见不到他了。”

    ——考虑好了？我以为你要继续瞒着他。

    “瞒当然是要瞒的，这么快就让他知道所有，不是太无趣吗？”

    ——啊？你的恶趣味。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若他知道他的存在其实只是你的一个分体，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他在现实世界好像也过的不怎么好，你把他情感都抽离了，让他没法轻易去恨，也没法轻易去喜欢什么，对他来说，其实还挺残忍的，被所有人当成异类，不管他做了多少事，救过多少人，在那些有感情的人类看来，他就是邪恶的存在，他们无法容忍他。

    “没有感情？不全是，他现在可是知道会报复人了。”

    ——说是报复，不还是在它的监视下，到头来还是受到操控的，比起npc们，他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是吗？我倒觉得他挺享受扮演那些贱受的。”

    ——好吧，咱俩观点经常都无法达成共识。

    男人微微摇头笑了笑。

    白色光球周身的光开始往外扩散开，很快将男子也一并包裹了进去，只是奇异的是，当光芒一接触到男子，他的身体和面貌都全然变了一个样，不再是之前的普通平凡，而是变得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俊逸，那是宛若神祗般完美的容颜，若是有人有幸能见到，必定会立刻匍匐在他脚下，为他的完美而颠倒癫狂。

    光芒一个无声闪耀，病房内恢复死寂，男子和小光球一并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病床上的病人，则转瞬停止了呼吸，旁边的医疗仪器发出尖锐警报声，医护员们匆匆朝这边赶来。

    这次是个大买卖，祁项从昨晚就开始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具体的情况尚且未知，但总脱不过那么几个，要么是招魂，要么是锁魂，或者是灭魂，这些都是他拿手的。不只本城，他甚至可以自傲的说一句，就是本国，都无人能出他左右。

    工作要做，这排场也得弄到位，现在的富人们，就喜好一个门面，所以他带了门下的四个徒弟，让他们和他一起去，也算长长见识。

    祁项同周叔提前约好，去的时候算是踩在点上，差一分钟到八点半。

    汽车停在门外，一个徒弟下车去按门铃，铁栅栏里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出来迎接。

    车子缓慢从往两边分开的铁栏里驶入进去，随后靠在别墅正门口。

    祁项先下车，周叔领着他进屋，他的几个徒弟则在后面将各种工具拿出来，也快步跟上。一脚刚踏进空旷宽敞的豪宅，祁项就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屋内盘旋，他目光扫了一圈，见中间长沙发上坐了一个穿高档西装、面色冷肃的人，马上猜到这是雇主，他尖瘦的脸上立马堆起一个礼貌的笑。

    “少爷，这位就是我提到的祁项，祁天师，他对鬼魂这一类的很有见地。”周叔走到厉靖宇身侧，微微弯腰说道。

    厉靖宇眸色暗沉地打量了一番祁项，头颅轻颔：“他应该醒了，你上去叫他下来。”之前他去过林茂房间，瞧到他魂魄安安静静地躺着，厉靖宇也就没有打扰他，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估摸着应该睡得差不多。

    “好的。”周叔转身快步上楼。

    祁项的徒弟们提的提，拿的拿，也走进屋子里来。

    “坐！”厉靖宇朝祁项道，祁项被这屋里森冷的气息弄得浑身都不舒服，他讪然笑了下，却是没有到沙发边走下。楼上不多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客厅所有人视线都转了过去。

    先拐过楼梯角的是周叔，然后是一个身体呈现魂魄状态的青年，青年大概刚睡醒，头发还微微翘着，有些凌乱，他一边走着，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等脚落在楼梯上，偶然抬眼，发现地下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没见过的人，脸色陡然一滞。再仔细看那些人的穿着，和常人略有些不同，都是统一的服装，臂膀上有个明显的标志，写着‘破邪’。林茂愣在楼梯口，两条腿一时间变得异常沉重，他愕然的把目光移到厉靖宇那里，希望他能向他解释一下。

    厉靖宇看出林茂在害怕，他自沙发上起身，两三步快速上楼，到了林茂身边。他手落在林茂后背，不过只是虚扶着。

    “没事，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厉靖宇面孔柔和，不复刚才的冷淡。

    两人下楼，厉靖宇把林茂安置在沙发上，让祁项可以开始了。周叔刚才和祁项说了一些情况，把厉靖宇的要求都一一告知了，第一，是让林茂的魂魄可以一直存在，不会消失，第二，是让厉靖宇可以碰触到林茂的魂体。

    这两条都是祁项最拿手的，他示意徒弟们把工具纷纷拿出来，先做的是第二条，人的魂魄属于另一个世界，其组成物质非本界，要想碰触到灵魂，需要借用一种介质，这种介质祁项也是从先辈们留下的书籍中察看到的，具体操作，需要借助符咒和咒语来获得。

    祁项在地上用特定粉末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字，然后让那个鬼青年站到符字上来。

    林茂魂魄发着颤，他不敢过去，怕一不小心魂魄就会被打破，然后灰飞烟灭。

    厉靖宇见他真的怕，可这个事又不得不为之，于是又道：“你不想以后都什么没法碰触吧，所以听话好吗，先过去，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我在的，会一直守着你。你不会有事。”

    “真的？你不能离开！”林茂嘴唇发白，畏惧得厉害。

    “嗯，我保证，不离开。”厉靖宇浅淡笑着，这是他喜爱的人，即便他成了鬼魂，那也不能成为阻挡他们在一起的障碍。

    林茂点点头，感觉不再那么害怕，他向着那边缓慢靠近，然后长身直立在符字上。

    祁贺让四个徒弟围在魂魄周围，他则开始低声念起了一系列的咒语。

    冷风从疯狂灌进来，四个徒弟相继跟着打寒颤，林茂的魂魄在某个瞬间开始，慢慢从稀薄变得凝厚起来，等到咒语结束，林茂身体已经基本和常人无异，虽然脸色和皮肤依旧苍白，但看起来比之前的状态好多了。

    厉靖宇一直目不转睛关注着，在咒语停歇的当刻，就一步跨了上去，他一把抓着林茂手臂，手指不由自主颤抖着。

    他面上都是毫无遮掩的喜悦，真好，他两手将人搂进怀里死死抱住，像是要将青年融进自己骨血里，真好，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这份心情，只能靠抱着这个人，感受他的存在。

    “那个，仪式只进行了一半，还得……”祁贺脱口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屋里的人都一并愣住。

    叫声是从林茂那里传出来的，只见他正捧着脑袋，抓扯自己头发，一张清俊的脸庞变得痛苦不堪。

    “啊！啊啊啊！我头好痛，快停下，我头好痛，痛……”他发出一阵痛呼。

    厉靖宇顿时慌了手脚，他握着林茂肩膀，叫他：“林茂，林茂，你看着我，到底怎么回事？”他头一转，目光陡然幽暗，整个人散发出凶煞气息。

    祁贺被骇到，连连向背后退却，嘴里则辩解：“我也不知道，步骤没有错，他魂魄也变成了实体，不该的，我从来不会出错。”

    “是他们，他们故意的，他们想害我，你赶他们走，快啊！”林茂捂着钝痛的脑袋，一面痛苦地叫喊。

    厉靖宇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再在意其他，他可以碰触到林茂，他可以拥抱他，仅这点就足以。

    “把他们带出去。”厉靖宇声音一转，极地寒冰一样冷冽，他向周叔说道，同时视线里带了别的意思。周叔瞬间明了厉靖宇的意思，他先是和颜悦色地请祁贺等人离开，在出了门口时，则朝外面安保扬了扬下巴，安保也领会周叔的意思，马上拨了个电话出去。

    在祁贺等人把工具都搬上自己汽车，坐上去准备离开时，从屋子两边快速跑过来十多个人，这些人个个面目冷肃，一看就是打手，他们一言不发，将车门狠厉打开，把里面的人堵住嘴巴，就拽了下来，随后两个人架着一个人，和来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很快门口就只剩下两辆无人驾驶的空车。

    周叔又叫了两个人来，指示他们把车开到海边去直接坠毁。

    一切平息过后，刮来一阵阴冷的寒风。

    小黄书从屋外悠悠飘回客厅，在那里，林茂正趴在厉靖宇怀里，面孔朝向它，笑的冷邪嗜血。

    林茂身体冰凉，厉靖宇把他拉到沙发边，他站在林茂面前：“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害怕，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那些人最终的下场，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厉靖宇不会让他们回到正常世界里，林茂的存在，他不会让任何一个无关的人知道。他只属于他，他只能属于他。这份感情，在确认的那一天，其实已经扭曲变质了，不过厉靖宇没有发现，他也不会去发现。

    林茂嘴角噙着浅笑，说：“嗯，我很开心，真的。”

    厉靖宇深情抚摸着青年苍白的笑脸，然后吻了上去。

    周叔开门回客厅，见到里面的一幕，随后垂下眼帘，退了出去，并把门关好。

    小黄书悬浮虚空，看着交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从它的书身中，一道金黄色的光束慢慢由小变大，很快就触及到林茂的手指。

    厉靖宇埋首在细白的颈脖，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