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
黄灿灿的一把剪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腹部,鲜红的血液顺着剪刀流出来,慢慢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紧紧地握着剪刀的那双白皙透明的手……更刺痛了程辂的眼睛。
“你疯了!”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周少瑾,猛地推开了她。
瘦弱的周少瑾趔趄两步,跌落在地。手掌被磨破了,头发也乱了,身上沾满了尘土。可她立刻就爬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朝捂着腹部的程辂扑了过去:“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想骗我!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周少瑾了。那天我看到你了,你就站在蔷薇花树下,穿着那双墨绿色掐云纹的福鞋。你看着我被程许那混蛋欺负,吭都不吭一声……现在还威胁我,说什么手里捏有我父亲和程家舅舅结党的证据,说什么我姐姐、姐夫会被周家连累。说什么林世晟会杀了我……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让我委身于你……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这卑鄙小人!”
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眶里涌出来。
她想再刺程辂一刀,可满手的鲜血让她四肢发软,怎么也没办法将剪刀从程辂的身体里抽出来,但让她就这样放弃杀程辂的机会,她又不甘心,只好胡乱地绞弄着那剪刀。
这样反而让程辂的伤势更重。
他痛得直冒冷汗,回过神来。
当年的事被揭穿,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周少瑾竟然敢和他反目,这让程辂勃然大怒。
他狠狠地扇了周少瑾一巴掌,骂道:“贱人!你不过是程许睡过后不要的一双破鞋,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林世晟不就因为这个原因从来不进你的屋吗?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周家二小姐……”
周少瑾不躲不闪,任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只是紧抿着嘴,死命地抓着剪刀不放。
程辂这才觉察到周少瑾的意图。
他推不开周少瑾,被刺得地方又痛得断肠,这让他害怕起来。
难道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本能地掐住了周少瑾的脖子,慌乱地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杀了我吗?你少做梦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程家被抄家的时候虽然程四老爷跑了,之后又劫法场救走了程许一个人,但官兵到处在追缉他们,上次他们在湖广的怀化被人发现,程许就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他是程家宗房嫡长孙又怎么样?他是十九岁的解元郎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顾不暇!你指望着他救你,还不如好好地陪林世晟睡一觉,说不定林世晟看在你是程许的心头肉的份上,会留你一条路活呢!”
程许!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周少瑾有瞬间的愣神,哪里还有心去计较程辂的恶毒。
她想起她刚到京城那几年,程许总会在腊月她的生日时跪在姐姐家门口。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堆成了个雪人。
后来程四老爷找来,让人把他架上了马车,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可现在,他就找来到,她也不怕了。
她压根就没准备活着从大昭寺里走出去!
或被程辂杀!
或自尽!
她也知道剪刀不足以让程辂毙命。
可她找不到更好的东西能不动声色地刺杀程辂。
而且父亲这个时候还高居庙堂,姐姐、姐夫还安然无恙,她和程辂见面的大昭寺又是她常年礼佛的地方。她如果这样死在了大昭寺的后山,程辂一个强逼良家妇人的罪名是逃不脱的!
就算他想陷害周家也不成了!
这就足够了!
她这一生,因为喜欢上了程辂,让清正端方的父亲丢尽了脸,让温柔能干的姐姐操碎了心,让程家舅舅和宗房离心离德。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父亲能少个敌人就少一个,让姐姐能少一份危险就少一份,自己在黄泉下见到了程家舅舅,还能掩着面给他老人家行个礼。
至于她的名声,十年前已毁于一旦,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抬头,眼中是蔚蓝的天空。
真漂亮!
像她小时候躺在程家后花园时看见的一样。
那时候,姐姐还没有出嫁,程笳还没有死,她也还没有被他们和程辂凑成堆。
她们学着古人的样子摆流觞曲水宴,弹琴吹箫,扑蝶斗草,嬉戏玩闹……
她好后悔!
当初她怎么会喜欢上了程辂这个伪君子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她一定会睁大眼睛,看清楚人心,不再那么软弱,离程辂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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