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上了大巴车,上海离我们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镇并不遥远,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没有被工业摧残的南方小镇的空气比上海要好了许多。
晨夕的家住在哪里,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变过,或者说是没有能力搬离那个小的可怜的老棚户区。
他远远在她家周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没什么人,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站在寒风中,两指间还夹着一根烟,他大口大口吸着烟,尼古丁麻痹胸腔却依旧不能抚慰疼得一抽一抽的心口。
他努力扯了一个温和的笑,朝那间简陋的房子走过去,他敲响了晨夕家的门,开门的是她的父亲,那个憔悴的苍老的男人。
“你是?”他问。
子书笑,“我是晨夕的朋友,您是晨夕的父亲吧?”
他点点头,“进来说话吧。”
子书一走进去,就看见前厅上挂着的晨夕的遗照,遗照?这两个字他怎么那么不喜欢呢,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是晨夕十七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的头上还扎着马尾辫,笑容清澈,那时候的一切都还很美好。
“晨夕的事,叔叔不要太伤心了,我今天是来还钱的。”
男人一愣,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石子磨过一般,“还钱?还什么钱?”
子书从衣兜里拿出那五万块钱,递到他面前,“叔叔,晨夕以前将她这几年的钱都借给我了,我攒够钱还她了,她不在了就给你了。”
男人也没放在心上,失去的女儿的悲痛以至于他都没有去想,晨夕怎么会有五万块钱借给别人?
他借过钱,“恩。”
子书也看出了他不愿与他多说,轻轻叹了一口气就从他家里出来了。
其实他刚刚进去的时候是震撼的,那间屋子的破败和陈旧都超越了他的想象,也难怪晨夕那么爱钱。
出来的时候心脏处还是一抽抽的疼。
他像是个魔怔的病人一般,低头喃喃道,晨夕,晨夕,你再也不会是别人的了。
他并没有离开这个小镇,而是去了十三中,他们一起上学的初中还有高中,他当年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吧,长得俊俏样样也都拔尖,小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了,总归听说过他名字的人也不少。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沿着以前走过无数遍的路走到了十三中,因为是周末,学校里根本没什么门,他仗着一张俊俏而又无害的脸,蒙混过保安,溜进了学校。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的那间教室,墙壁的照片墙上还挂着他们当年的照片,那是元旦我用班上的相机给他们两个照的,晨夕的头笑倒在他的肩膀上,他干净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带着宠爱望着身边的人。
他指尖颤抖的抚上照片上的女子,呢喃道,你终于是我的了,就算你死了,你也是我的了,你再也没机会看别人一眼了。
他说着便撕下照片,紧贴在自己发疼的胸口。
余光一扫,他还看见了那两张并排的桌子。
晨夕也是他两年的同桌啊,她那么傻,当然不知道她那两年为什么会一直和他同桌,他的手触摸上木质的桌子,像是穿过了岁月,回到了当年。
想了想,他好像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她的身上用过不少的手段和心眼。
他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微风从窗户的缝隙拂过他。
他想,等他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过来,就能看见她巧笑嫣兮的站在他面前,挽过他的手。
一口一口的喊着,“子书啊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