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和知春她们几个显得真是太不合群了,连领头的冯侍卫也暗暗点头,觉得秦安安这个王妃是个有福气的。
这一路上,顺风顺水,越往北边走,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秦安安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和棉衣,整天窝在马车里将窗帘也掩得实实的,不再有兴趣偷偷掀起窗帘偷看沿途的风景。
其实沿途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天气越发的寒冷时,沿途中的树林山脉或农田之类的,都显现出一副苍凉的情景。倒是有时路过一些村镇时,能看到还有些在田里劳作的人们,一些孩子从这头跑到那头,声音欢快,叫得嘹亮。
秦安安坐在马车里,掀起窗帘往外看了看,远处一片山脉环绕,挡住了视线。
“冯侍卫!”知春她们掀起车窗往外叫了一声。
冯侍卫听出这声音是景王妃身边的一个丫环的声音,调转马头,驱马到马车旁,看到掀起的窗帘旁露出丫环俏丽的脸蛋。
“知春姑娘,不知有何事?”冯侍卫在马上拱了拱手。
冯侍卫是领头的侍卫,行程在他的安排下井井有条,裴子画全心放在梁笑儿身上,也省心了,使得秦安安从来没有错过打尖的客栈,倒没有在外头露宿的经验。他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长得很平凡,扎进人群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可是他能让皇帝钦点为此行的领头侍卫,可见他的能力是不容质疑的。
“冯侍卫,是王妃找你,想询问一下,咱们几时才能抵达越城呢?”知春她们笑盈盈地问。
与知春她们健康漂亮的神色相比,车里的几人……都是蔫坏蔫坏的。
哎呀,不用怀疑,秦安安在连续坐了十天的马车后,也开始蔫了。她去的最远的颍都也只有两天的车程,加上怀孕的缘故浑身不舒服,特别是这次,一坐就是十天,白天除了吃饭出恭,都是窝在马车里,她再能调节自己,也觉得难受了。更不用说笑儿这个一上车就吐得七荤八素的姑娘,可怜见的,那张小脸已经瘦得像只剩皮包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笑儿的影响,秦安安见她吐多了,于是,她也吐了。
像今天中午,秦安安终于又忍不住叫停跑下车吐了一次。
还没来得及漱个口,便被一群人簇拥上了马车,然后让略懂医术的章嬷嬷去为秦安安诊脉。
章嬷嬷在一群人高度的关注瞪视下,有些压力山大,待为秦安安把了脉后,章嬷嬷力持淡定地说:“王妃没事,只是晕车罢了。等到了客栈,活动活动身体,就会好了。”
冯侍卫听到知春她们的问话,想了想说道:“知春姑娘,再过五天,应该就能到越城了。”冯侍卫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马车里的秦安安一听还要五天,就和笑儿一起挺尸了。
知春她们同情地看着排排躺着难兄难妹的两只,幸好这马车够大,再躺上几人都没问题。见她们神色苍白萎靡,知春她们继续问道:“冯侍卫,今天什么时候能到驿站?王妃她们需要休息一下。”
“放心,翻过这山头很快就到钦州城了。”
如此这般,大约再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钦州城。
这是一个中小型规模的城镇,还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城市,在这里,可以看到南来北往的客商及南北的货物在这里都有。
他们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近傍晚了。
冯侍卫选择了一间规模不是钦州城最大,但绝对清幽雅治的客栈打尖。
知春她们扶着秦安安进了天字一号楼的房间里休息,秦安安蔫蔫地躺在床上,觉得胃部里一阵翻滚,根本不想吃东西,对知春她们端上来的东西只是扒拉了两下,就放下了。
“小姐,你这样子可不好,才几天时间下巴都尖起来了,王爷看到一定会心疼的。”知春她们担忧地说:“小姐还是圆圆润润的模样比较可爱,抱着也舒服一些。相信王爷也会这么想的……”
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啊!
秦安安被个丫环调戏了,瞪起眼睛狠瞪了知春她们几眼,只可惜她现在精神恹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很快的,冯侍卫便将钦州城里的一名大夫给请了过来。
大夫给秦安安请了脉后,也只是说秦安安因为近来没有休息好,身体虚了些,调养几天便好。然后开了些药便又被人拽到了笑儿那丫头那里给那个更可怜的丫环看病。
夜里,秦安安喝了药后,便上床休息了。
秦安安躺在床上,并不怎么睡得着,虽然屋子里也烧有火盆,可能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很想将知春她们叫进来给她暖被窝,但一起想到纪凌尘知道后会有的表情,秦安安打了个寒颤,赶紧将这念头给甩开了。
秦安安一下子感概这古代的交通不方便,不知道这种枯燥难受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下子又想到在越城的纪凌尘,心里觉得越发的思念他……
秦安安在一阵胡思乱想中,终于模模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天色阴沉,冷风呼啸,众人还是继续起程出发前往越城。
不知道是不是晕啊晕的就晕习惯了,在将剩两天的路程时,笑儿竟然不药而愈了,不止不晕不吐,还能如常地吃喝拉撤了。笑儿整个人已经恢复了血色,看起来除了瘦点,但却是精神熠熠的,比过去的精神还好,好似先前那一阵病弱是为了休养生息,等休养够了,就自我完好了。
反观秦安安,是越来越病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添了一种古典美人的病弱气质。相信若是以往,秦安安绝对会高兴自己竟然还有这种让人怜惜的林妹妹气息,不用担心会因为怀孕就变成大胖子了。可现在,秦安安只觉得这日子是酷刑,也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受影响,好在章嬷嬷一直强调孩子在身体内一切正常,没有营养不良的情况。
冷风呼啸,路边的枯草被风吹得压在地表上,安静的山间,只有马蹄“嗒嗒”的声音和马车碾过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看着前方那处浓密的树林,冯侍卫神色微凛,朝身后的侍卫作了个手势,这是大内侍卫间熟悉的手势,一时间十六名出身大内的侍卫不着痕迹地将中间的马车围在里头,形成一种严密的保护姿势。景王府的暗卫也在裴子画的示意下形成了一个守护阵势。
车箱里,秦安安整个人无力地躺在笑儿的怀里,脸色绯红,额角泌出细密的汗珠,粉白的唇瓣有些干裂,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知春她们倒来一杯蜂蜜水,小心地护着不让颠覆的马车将它泼洒出来,然后一口一口地喂给秦安安。笑儿细心地拿帕子为秦安安擦试额角的汗,然后在她额头上贴上一方打湿的帕子降温,一脸焦急地往车窗外看,只是车帘关得严实,根本看不到外头的情景,只是还忍不住想往外头瞅瞅好让自己心里有些安慰罢了。
“知春她们,去问问冯侍卫,什么时候才到越城?”笑儿焦急地说:“安安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了,再不退热,我担心……”说着,笑儿哽咽起来。
秦安安是今天早上出发不久后就发起烧来的,那时只是低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车里被风吹到,等到午时,已经发起了高烧了。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伙也不知道怎么办,加上还有两个多时辰的路就到越城了,冯侍卫咬咬牙,只能让车队加快了前进速度。
“笑儿姑娘,我刚才问过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知春她们低声说,心里也同样焦急。
几人看着发烧的秦安安,心往下沉,一个时辰……她们怕一个时辰太久了,她们的王妃挨不到那时。
正当两个丫环焦急时,突然外头传来破空的弦动声,然后是什么东西被剑打落的声音。
车里的人看不见,只听得车外冯侍卫大喝一声“保护马车!”,然后响起了一阵打杀的声音。拉着马车的马被偷袭者的冷箭一阵惊吓,顿时嘶叫不已,虽然有车夫连连控制,马还是转了好一阵子才停下动作,马车里的人被弄得昏头转向,而知春她们笑儿面色大变,几人一左一右紧紧地将发烧的秦安安护着。
“是孟国的人,杀了他们!”冯侍卫很快发现来袭人的身份,怒声大喝。
秦安安虽然发高烧,但也没有烧糊涂,自然听到了外头的声音。突然,马车一个急速刹车,三人被那惯力齐齐地甩了出去,知春她们是最幸运的,整个人卡在了马车门前,要掉不掉的,笑儿和秦安安是最倒霉的,两个人齐齐地被甩下了马车,一路滚下去,直到滚到一处草丛间。
幸好深秋的草木荣枯,但也没完全枯萎,还算浓密,她们恰巧摔到了一处草丛中,没有摔断骨头什么的。只是秦安安更倒霉地被埋藏在草丛中的一块小石子磕到了额头,当下只觉得额头一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秦安安甩甩晕眩的脑袋,听到周围人惊呼叫着“王妃”的声音,心里诅咒来袭的孟国人,竟然敢跑到大楚的地盘上搞偷袭,这群孟国人真是好胆子。
“安安,安安……”
笑儿的声音带着焦急,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将秦安安拉起身,察看她有没有受伤。在看到秦安安额头上被磕破了一块,流的血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显得触目惊心,当下就要哭了。笑儿用帕子按压住秦安安额头上的伤,紧紧地将秦安安搂住,惊恐地看着前面战场,虽说自己也很顽皮,但是毕竟是养在深闺、贵门的千金小姐,那里见过战场厮杀的情景。
他们这边的侍卫加起来才三十个,而来偷袭的孟国人却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敌我人数悬殊,就算侍卫们再神勇,也敌不过五倍的敌人的消耗,心里一阵绝望,若没有救援,她们的命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正在这时,一个孟国人被一名侍卫直接砍掉了头颅,血水喷薄而出,那颗头颅高高地飞起,然后骨碌碌地滚到她们脚边,吓得笑儿终于尖叫出声。
裴子画原本冲在最前面,听到笑儿的叫声连忙向回赶,守在她们两个旁边,斩杀冲过包围围上来的孟国人
秦安安眯起眼睛看去,只见血影刀光中,很多人死了,有穿着孟国服装的孟国人,也有他们这边的侍卫。秦安安心里一阵泛苦,心知自己是走了霉运了,都快要到越城了还遇到这种事情,老天爷还真是厚爱她。
正在这时,笑儿眼尖的发现远处的急速赶来的马匹上,挂着的是大兴的军旗,打头阵的正是纪凌尘!
笑儿哆嗦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纪凌尘,还来不及高兴一下,等发现面前男人的脸上的神情时,一副见鬼了的惊骇表情,差点以为前面的人只是长了一张与她们家王爷相同的脸罢了,这神情这骇人气场……王爷怎么可能露出这种惊怒交加的神色呢?这太不科学了!也太可怕了。
等笑儿发现秦安安晕厥过去,顿时一阵惊慌,也顾不得纪凌尘是什么表情了,一脸焦急地想说什么时,感觉怀里一轻,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移到了纪凌尘怀里。
纪凌尘轻轻地摸着那张清瘦的脸蛋,额头上的那道伤口让他觉得十分碍眼。她此时昏迷不醒,让他来不及计较她为何好端端的会出现在这里,满心满眼只有怀里的少女。
“王妃怎么了?你们一路上是怎么照顾她的?!”
又冷又硬的话像冰锥子般重重地砸在了笑儿和裴子画的心口中,让他们经历了一次冬天雪山上的冰水的浇灌,整个人冻得都哆嗦了。可是裴子画却不敢怠慢,急促地说:“王爷,王妃发高热,需要马上送去看大夫……还、还有,王妃的额头在刚下跌下马车时也被磕破了……”
裴子画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家王爷飞快地扯下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色披风裹住昏迷的某王妃,然后抱着王妃飞身上马,连话也没说一句,便策马走了。
裴子画吩咐赶上来的将士处理好剩下的事情,一把抱起笑儿,策马追上纪凌尘,TMD,我家女人也受伤了好伐!
一路上虽然尽量的放慢了脚步,到边城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纪凌尘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到了越城驻守。
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安安,纪凌尘眸色深沉,酝酿着狂风暴雨,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非吓得从此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不可,裴子画就是这样,带上笑儿,马上跑得远远的生怕被逮住算账,这,生病的事情谁能把握的住啊。
将她交给越城最有名的大夫看过,开了药之后睡着之后,纪凌尘摸摸秦安安尖瘦的脸蛋,发现不若在京都时那么圆润了,大概是瘦了一圈,软绵绵的肉都没了,手感自然也没以往好。
狠狠的掐了一下,看着秦安安在睡梦中皱起来的脸,不满意的轻哼,等醒了再算账,说好的要好好照顾自己,路上一定要慢一定要慢,照顾好自己呢。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心软让她们跟着来。
天知道,自己在接到裴子画的消息,得知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到的时候有多兴奋,这种兴奋在看到他们受袭击的时候换来的是被放大无数倍的惊骇与打击,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过去,万一出什么事情,这个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幸好,幸好,他们都没事。
纪凌尘将脸贴在秦安安仍然有点烫的脸颊上,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