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家里人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正急的满世界找。你既跟了来,怎么也不知道传个信儿回去?”
云砚乍着胆子向上瞧了瞧,还没瞥见自家郡主脸上是何气色,余光已收获到对面那位王爷森凉的眼神,背脊登时就是一抖嗦,慌忙又低下头去。
“小的也是听老爷吩咐,只让备马,又说不叫声张,一个人都不许告诉,赶着让小的服侍着来了这里。至于后头的事儿,老爷只让小的在这儿候着,一步不许离开,小的实在不敢违拗老爷的意思。”
说得含糊其辞,楼襄听得云里雾里,提高了声音问,“这儿是什么地方?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云砚支吾一阵,见实在搪塞不过去,才期期艾艾回道,“这宅子是老爷新近才置办下的,因瞒着家里人,连大老爷并姨娘等人都是不知道的。老爷前些日子上同丰楼吃席,瞧上了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便吩咐小的把人领了回来,暂时安置在这里。”说完这通话,战战兢兢再觑着楼襄,“老爷统共没来几回,算上今儿,也不过是第三遭儿。小的就只知道这些,余下的事儿,小的是真不清楚了。”
说着身子一溜,扑地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小的只求殿下超生,千万别声张,要是让老爷知道,是小的走漏了消息,管把小的打死了。求殿下看看就回罢,事儿闹出去,老爷颜面上也不好瞧。”
楼襄越听越是心寒,敢情不是青楼,而是酒楼,倌人变作唱曲儿的,可还不是照样殊途同归。那句关乎颜面的提醒更是可笑,既已行在头里,何必还要怕人看相说嘴?
她忍住气,冷冷问,“这事出了多久了?”
“也有月余了,”云砚回道,“那会子姨娘才诊出了身孕,每天变着法儿的求老爷,只说希望能让长公主把二姑娘记在名下。老爷禁不住姨娘哭闹,又仗着肚子里的小爷要挟,不情不愿地求了长公主。只是过后,心情一直缓不过来,每日里郁结,下了职也懒怠回家,这才去了那同丰楼,碰巧撞见了这位姑娘。”
喘口气,他又接着道,“老爷知道这么做有失体面,何况驸马纳妾那是要向长公主请旨的。所以并没打算把姑娘接进府里,只安置在外头,就是不想惹是非。殿下千万体谅老爷的难处,即便有些许不妥,看在老爷素日待您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您就成全了罢。”
原来只是个外室,连个姨娘的名头都挣不来!
楼襄转过视线,望向那院墙,宅子不过两进,纵深不够迂回,隐约地似乎有浅唱低吟能透出来,偶儿相和两句男人沉沉的笑声,极尽嬉戏调弄,倘若亲见该是冬日里一副极香艳的行乐图。
那女人知晓自己日后的命运么?只怕未必不清楚,可到底无可奈何。至于父亲的一妻一妾,眼下俱被蒙在鼓里。奇怪的,她竟然一闪念先想到的不是母亲,毕竟母亲对父亲早已没有感情。可那个如今怀有身孕的梁氏,却还在殷殷思念着夫君。
她记得梁氏脸上挂着的泪滴,并不浑浊,一样清冽透彻。简直啼笑皆非,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同情梁氏,一面担惊受怕、为丈夫孕育骨肉,一面却已被新人歌声取代,沦为明日黄花。
她一阵气苦,对现实失望透顶,忽然间很想痛哭一场。挥挥手,打发了云砚。垂头丧气地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慕容瓒说好,吩咐侍卫,启程回长公主府。来时已猜到她的反应,此刻真切见到,心里愈发不忍。
他握她的手,柔声细语道,“想哭就哭出来,我知道你难过,没关系的,发泄完了兴许就能痛快些。”
可她偏偏有不合时宜的倔强,半扬着头,挑衅似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哭?又为谁哭呢?父亲么,他既然这样想得开,不顾家声妻小,安享齐人之福,我该问他高兴才是。”她牵唇角,露出讽刺的笑,“男人么,总归是说一套做一套,什么恩爱夫妻,有几个是真的能携手相伴,不离不弃终老的!”
他怔愣一瞬,再看她,潋滟的眸光里分明氤氲着一团水气,偏生强忍着,就是不肯让它坠落下来。
既骄傲又尖锐,他一下子倒是全懂了,没有发泄的途径,也没有可发泄的人,她是把他当作了释放情绪的唯一对象。
已然有了不自知的信任,才会让她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泄。他替她委屈,也替她觉得苦涩,除此之外,居然还多了一份欣慰宽怀。
因为知道,她心里早已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也没有那么绝望,世间总还是有真心实意的人,有相伴相守的情感。我身边就有,亲眼见识过的。”
他微笑着宽慰,到底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说来也无奈,他平日里哄那些不相干的人,总有一套又一套直指人心的说辞,这会儿因着在意,反倒有些词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