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的,就有人出来想和稀泥,“群众也是一时糊涂,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在意。”
“等等!”李寿显打断了这话,“群众一点都不糊涂,他们很清楚他们在干什么。群众要摆脱贫困的现状,他们就参加了劳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对桑叶进行了过度的摘采。我们不是不让群众这样摘采,这样摘采不科学。按现在这样干下去,明年县里头只怕是找不到桑树了。这影响了帮助群众摆脱贫困。大家觉得我说的符合实际么?”
这本来就是实话,同志们自然不会反驳。公安局长明显余怒未消,他气呼呼的问道:“李书记,现在看,群众不愿意讲这科学。那我们怎么办。”
李寿显笑道:“群众的应对方法不科学,那说明咱们的工作安排不科学。咱们的管理模式促使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你觉得群众不知道这么摘下去桑树会死么?他们肯定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做呢?肯定是咱们提供的管理方式促使群众这么做了。”
公安局长还是很不服气,“李书记,按你说的,咱们把摘桑叶和运桑叶的工作分离开,把价钱降低到一半,那又有什么用。现在能赚钱的就这么一个营生。摘桑叶的群众也想多摘多卖啊。”
“对啊。摘桑叶的群众也想多摘。但是只用说服摘桑叶的群众,我们面对整个压力就小得多。出了这个问题已经证明了靠阻拦是没用的,只能靠说服教育。摘桑叶的群众亲眼看着桑树的情况,他们感触肯定更多。而且把群众组织起来多种桑树,明年后面咱们的桑叶供应量也就上来了。这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咱们英山县不缺种桑树的山地,也不缺种茶树的山地,我们根本不反对群众靠劳动摆脱贫困,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群众有竭泽而渔的危险。我们解决这个当前的主要矛盾就可以了。其实我们和群众要做的事情可是一模一样的。”
好说歹说,李寿显总算是在县委里头达成了一致意见。经过两天更细致的讨论,县委制定了“专业化英山县各种农业开发队伍”的基本流程。
在这两天里头,桑叶收购价格狂跌,只有原先的一半。群众敢和护林的冲突,却不敢和收购桑叶的同志冲突。抢钱这种事情与抢桑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虽然说着这山林归了zhèng fǔ,大家还是感觉这山林谁都可以去。可是抢了zhèng fǔ的钱,被zhèng fǔ抓住打死可是完全属于自己找死。不管怎么苦苦哀求,收购的同志也不给提价。这种坚定的态度让群众们知道这是真的惹了祸。
其实那些与护林队的队员发生冲突的群众心里头也是不安的。不过眼瞅着近在眼前的桑树,充斥在大家脑海里的念头就只剩了“赶紧摘了桑叶去换钱”的冲动。桑叶这东西其实不值钱,大家的力气也不值钱。只有在人民党这里,这两样东西才有了价值。即便是打了人民党委派护桑园的群众,抢到的桑叶还是得卖给人民党的养蚕场。
这次与zhèng fǔ发生了冲突之后,不少人已经惴惴不安起来。群众可一点都不傻,他们这两年种桑、养蚕、缫丝,运输队也是英山群众组织的,他们也试图弄明白这么大的产量到底卖给了谁。从官方的解释到群众自己收集的情报,这些生丝都卖给了洋鬼子。整条销售链除了洋鬼子之外,都把握在人民党手中。这意味着,群众根本无法介入到其他环节里头去。假如县委一怒之下不养蚕了,倒霉的还是群众自己。留一堆生丝在手里,有个屁用啊。
打人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头上,采桑的群众破天荒的没有多少人出动。大家虽然也在乡zhèng fǔ门口聚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早就有人打听过,乡长,乡党委书记等人都不在乡里头,群众已经觉得惹了祸,那些动手打过人的自然不敢再吭声。没参与动手的已经指着那些坏了大家生计的家伙们大骂。
不到中午,乡长与乡党委书记黑着脸回到乡里头,群众主动给让开一条道。没人说话,不过每个人都用急切的目光看着乡长和乡党委书记。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
“我们准备以护林队为基础,再组建一个种桑队。有愿意种树的,就报名参加。干一天活,给一块五毛钱。”乡长黑着脸喊道。
群众没有吭声,很明显乡长还没说到关键的地方。这打人的事情到底准备怎么处理?这桑叶收购价格这么低,是一直这样下去,还是会更低?
乡长接着喊道:“以后摘桑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运桑叶的,不管你是自己摘的也好,还是从桑园里头拿到摘好的桑叶也好。都是现在的这个价钱。另一部分,就是种桑树,摘桑叶的。这部分群众我们按照前面说的,每天一块五毛钱的工资给。”
对这种新的安排,群众们议论纷纷。有些人觉得这是被削减了钱。可是有些聪明的已经想明白了,这么一来,其实大家的收入并没有减少。摘桑叶的虽然收入看着少了些,不过不用跑路,轻松了很多。而运桑叶的,因为不用亲自摘,省出来的时间,只要多跑几趟,也绝对能把这钱给赚回来。只是到底选哪一个工种,让这些聪明的群众感到左右为难。
群众其实都不缺聪明,乡长解释了一番,大家未必信。可是自己一合计,这就完全明白了好处在哪里。原先被打击下去的劳动热情立刻就重新鼓舞起来。已经有人开始报名参加桑树园的工作。
新秩序绝对不可能一天就建成,新的社会分工持续磨合了半个月才初步稳定下来。令公安局局长感到意外的是,各乡乡长们一声令下,那些参与大人的家伙就被拽到县里头“负荆请罪”了。李寿显接待了这些群众。;李寿显还是不急不忙的,“乡亲们,大家都想过好rì子,这说起来是县委得向大家道歉。这工作安排的不合理。不过,你们打了谁,你们就得向那些群众道歉。不管怎么说,这打人都是不对的。”
在李寿显带领下,这些打了人的群众向被打的护林队的同志们慰问道歉去了。其实冲突顶多造成了一丁点鼻青脸肿,连中等伤害都没有。县委书记和乡亲们亲自来慰问和道歉,被打的人要么就消了气,没消气的,对着“行凶者”象征xìng的锤了几拳也就把梁子揭过去了。
在这点上,李寿显把握的很到位。在突如其来的生活剧烈改善下,群众很不适应。其实别说群众,李寿显自己都很不适应。他刚到英山县的时候,这里的穷困实在是触目惊心,破烂陈旧就是英山县的全部。任何一个可以求生赚钱的机会,都有无数人打破头的去抢。突然间人人平等,各个家庭生活都有了着落,大家心里头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头彻底改变穷困的生活。
因为,英山县没有群众真心相信人民党建立的这种新秩序能够长期存在下去。
等这些工作忙完,新的县委书记也到了。李寿显看到了这位继任,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广德县的副县长许广德。一度是李寿显的上司。
接待会议上,许广德发表了自己的态度,“组织上安排我来这里工作,这英山县现在就是我的老家了。我会向同志们认真学习,共同进步,一起把英山县的工作干好。”
这么谦逊的态度至少得到了同志们表面上的热烈欢迎。接着许广德与李寿显一起安排了县里头党校和干校的培训工作。欢迎会结束,李寿显与许广德私下谈话。李寿显以为许广德会说起党校的事情。却没想到许广德带着一丝狭促的笑容说道:“李寿显同志,我在广德县的时候,有一位女同志来找你,人还很漂亮。广德县县委人人赞你有桃花运啊。”
李寿显万万没想到许广德来了这么一出,他笑骂道:“你这说什么呢?”
“你看,不信了吧。光复会的姬晔同志,你还有印象么?”许广德笑道。
李寿显无奈的摇摇头,“有印象啊。你也认识姬晔同志的,早点说是她不就行了,还装神弄鬼的。”
“行了行了,我不装神弄鬼了。”许广德收起笑容,“光复会好像出事了,姬晔同志估计是想找你来帮忙。你既然不在了,她就回去了。”
“出了什么事?”李寿显很是好奇。
许广德答道:“要是用咱们人民党的标准,光复会天天出事,没一天不出事的。就我知道的,光复会好像内部分裂了。好几派斗得很厉害。姬晔同志跟着徐锡麟就在广德县旁边的长兴县。不过就是徐锡麟这一派,里头也不消停。我听姬晔同志的意思,她是主张完全跟着咱们人民党学习,彻底搞土改的。可是光复会反对土改。我看她是想找你问主意。不过咱们有纪律,不允许参与别的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说什么。”
李寿显知道这条纪律,尽管对于被卷进光复会内部纷争的姬晔很同情,李寿显也只能保持沉默。
“对了对了,你分到哪里去了?”许广德笑着问道。
“我去芜湖当市委书记。”
“芜湖离长兴也很近啊,你得小心才是。”许广德叮嘱道。
“只要你别乱说话,我肯定没事。”李寿显听出了许广德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李寿显躺下休息,平素里他躺下就能睡着,不过这次听到姬晔的消息,李寿显比平时睡着多花了两分钟,“姬晔同志一个小姑娘,居然卷到了光复会内部斗争里头……,真可怜。”
抱着这样的同情心,李寿显五分钟内才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