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出身,每次提到他当年的时候,他便会记起自己那时候巴结逢迎徐国公府的事情来。他与钱氏本是少年结发,那时也算得上是恩爱夫妻,因着被富贵迷了眼睛,这才狼心狗肺的将钱氏夫人降成了平妻娶了高夫人。此时见高夫人又旧事重提,高良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高夫人道:“当年我也是武举出身,比起你那些靠着祖荫的兄弟又差到了哪里!你虽说出身徐国公府,可你看看你做下的事情,哪一点像是出身大家的小姐?”
呆呆的听着高良忽然间发难,高夫人一时间都快反应不过来了,她捂着胸口望着高良,似乎不敢相信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这么多年来,尽管她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可那高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将高祥送出自己能动手的范围而已,今日这又是怎么了?他甚至敢说徐国公府的不是。
“老爷,我们家奶奶还托我来说一件事儿呢。”阮妈妈走上前来,望着高夫人轻蔑的一笑:“大公子秋闱高中去京城备考春闱的那一次,夫人收买了白虎堂,想要在水路上做手脚,做出翻船的假象来,将我们家大爷与奶奶弄死。”
“竟有这样的事?”高良恶狠狠的转过头来望着高夫人:“你越发能下狠手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即便祥儿不是你亲生的,可毕竟他也是我高良的儿子,是我高家承继香火的,怎么能容你这般下手毒害!我原想着这么多年过来,你心中的恨意也该慢慢平息了,没想到你依旧如昔,没有半点变化!”
“老爷,你怎么能听风就是雨?这仆妇胡言乱语,又怎么能当真?”高夫人说话间有几分艰难,她觉得自己几乎都不能呼吸了一般,望着阮妈妈,眼中露出了凶光:“你这婆子,为何这般红嘴白牙的来攀诬我?”
阮妈妈笑了笑,神色淡然:“夫人,你和白虎堂说好,五万两银子成交,先交了两万五,事成以后再交一半。没想到我们家奶奶心思缜密,布了个**阵,根本没有坐那条船,也不是走的那水路,白虎堂没有得手,可也没有将那一半银子退给你,夫人,你说是不是这样?”见着高夫人额头上边汗水蒸蒸,阮妈妈哈哈一笑:“夫人,你那银票是四通钱庄的,上边的私戳是你的大名,怎么都赖不掉!”
一张紫堂脸成了猪肝色,高良气得不轻,瞧着高夫人瘫倒在椅子里边,他愤恨的瞟了高夫人一眼:“你可真真狠毒,时时刻刻只想着斩草除根!”
高祥在旁边听着简直不敢相信,他与秋华回江陵的那一次,一路上无惊无险,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了。他想起了母亲与秋华的话,心中深以为然:“高府不是宜居的地方,总得想法子脱了这个牢笼才是。”
“父亲,既然夫人这般看我不顺眼,那不如我带着秋华与母亲搬出高府,这样夫人也不会如此难受了。”高祥只觉自己背上汗津津的一身,这初冬的时分,竟然还会觉得有些发热,心中焦躁不安。自己当年向秋华许下承诺,到现在想起来真是笑话,他会让秋华做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一辈子只听她的话,由她差遣——后边倒是做到了,前边那一句可欠缺太多,秋华嫁了她开始便过得越发的不安稳,他心里想着这事儿便有些难受。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高夫人索性将事情都推到一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婆子说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做过,银票?银票又在哪里?谁不知道我的银票都是四通钱庄,上边肯定是盖了我的私戳?真真可笑,编出这样的话本儿来挤兑我呢!”
高良冷冷的望着高夫人,满脸愤恨难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年你收买了书院的采买,企图让祥儿中毒,幸亏天见怜我高家,让祥儿逃过一难。当时我顾及着徐国公府的面子,让那管事出去顶了罪,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起来。今日你再狡辩也没有用,我高府不能因着你这恶毒的妇人分崩离析。祥儿,你与你媳妇安心住下罢,以后府中便是你母亲当家。”抬眼望了望满屋的下人,高良厉声吼了一句:“都听清楚了没有?”
下人们见高良发怒,个个儿战战兢兢,垂手站在那里,就连大气都不敢出:“老爷,我们听明白了,以后府里的大夫人便是钱夫人。”
高夫人听了脸上涨得通红,一双手拍着桌子只是叫喊:“高良,高良,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翅膀长硬了,便将我们徐国公府扔到了一旁!”
“当年是我一念之差,被那荣华富贵迷了眼睛,我高良这才在徐国公府的影子里边生活了二十年,处处都要唯徐国公府马首是瞻。可今非昔比,我也不要再畏惧你们徐国公府,假以时日,说不定徐国公府还要来看我的脸色呢!你可知道,皇上现在有意将那些老国公府势力削弱?你们府里头的丹书铁券恐怕都要被收回了,可你却还在这里耀武扬威,也不知道该韬光养晦!”高良长长的说了一段话,二十多年的那口恶气总算吐了个干干净净,望着高夫人发白的脸色,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高夫人脑袋一歪,倒在了椅子上,杨妈妈与千墨吓得赶紧搀扶住了她:“夫人,夫人!”
第四百零一章巧言点拨生嫌隙
高祥回到梅园,开开心心将事情与秋华说了一遍:“秋华,这下好了,终于不必要担惊受怕了。”他的眉毛都快要飞了起来,似乎要飞到发鬓里去。钱氏在旁边听着,脸上也是微微的笑容,想着八月十五晚上高良对自己说的话,心里边便格外舒服。
“你且歇歇气。”秋华朝玉石瞄了一眼:“赶紧给大爷端碗水来,他方才说话,口水都要说干了!”
玉石听了抿嘴笑了笑,走到一旁去沏茶,高祥见秋华在取笑自己,脸色一红,不依不饶的扑了过来:“秋华,你是在嫌我说话说多了?”
“哪有,你快些喝口水,润润嗓子!”秋华端起茶水递到高祥手里,脸上虽然有着笑容,心里头却很是担忧。钱氏与高祥想得太简单了些,这事儿哪里会到这么就完了呢?高夫人掌控高府大权二十多年,今日虽然失势,可她手中却有不少旧仆,还能替她做事。
高良之所以决定将钱氏扶上正妻之位,也不过是与朝堂动向有干系而已。望着坐在窗户边的钱氏,外边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角的细纹十分清晰,秋华心中暗自叹气,与公公高良也打了几年交道了,他是自己见过的最无耻之人,也是亏得婆婆还拿了他当天一般恭恭敬敬的待着。
朝堂里现在形势变化,因为几位皇子身后都有世家大族支撑,皇上立储君有些困难,所以他有意想要削弱几家国公府的势力,把一些干扰的因素给削掉。春华早些日子的来信里提到这事便有些忧心忡忡,镇国将军府虽然是皇亲国戚,可似乎也受了些牵连,早些日子宗人府上奏,要求恢复镇国将军瑞王封号,皇上大怒,将奏折都摔到了一旁。
“这定然是有好事者有心为之。”春华的信里说得十分明白:“祖父自请去除瑞王封号已经很久了,为何有人在这时忽然提了出来?我与允袆猜测,或许是皇上自己布置下的好戏,不外乎就是想削去镇国将军府的势力罢了。”
皇上是个多疑之人,身子也不大好,前年起便生了重病,幸得四皇子带人替他寻访到了神医,这才身子康复了些,最近听说似乎他又旧病复发,现在正是考察储君的时候,对于这些碍手碍脚的世家大族,恐怕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高良想必已经找好了进身的梯子,这才过河拆桥,敢与徐国公府对着干。
高良今日与高夫人翻脸,绝不是因为钱氏,也不是为了高祥与她,而是他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这才敢说出那些话来。他嘴巴里爽快了,可未必会仔细留心后院的事情,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钱氏与自己。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与钱氏在明处,高夫人在暗处,怎么能时时刻刻防备到她?秋华揉了揉脑袋,打起精神来看了看高祥,他正陪着钱氏说话,母子两人言笑晏晏,脸上有着浓浓笑意。
看起来只能靠自己了,秋华将手笼在袖子里边,慢慢的筹划了起来,现在高夫人虽说失去了打理中馈的大权,但她完全可以暗中发难,所幸的是她现在身子还病着,估计暂时还没有精力来对付她们,而且高瑞房里的事情也让她分去了一些心思,徐灵枝与李清音都丢了孩子,高夫人此时想得更多的该是如何尽早抱孙子。
无论如何要找些事情给高夫人做,让她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梅园,秋华心里头拿定了主意,暂时便从苏润玧身上入手,正好她还要交钥匙和账簿子过来。
才在想着这事儿,外边丫鬟来通传,苏二奶奶过来了,钱氏望了望秋华,有些迟疑:“祥儿媳妇,我以前也没当过这么大一个家务,总怕会当不好呢,不如还让她担着?毕竟她不是她婆婆,我们也没必要去把她的权给夺了。”
秋华淡淡一笑:“婆婆,你不用担心,我来帮着你,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钱氏为难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罢。”
门帘儿一掀,苏润玧带着两个丫鬟大踏步走了进来,见着钱氏便一脸笑的行了一礼:“婆婆安好。”
苏润玧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掐腰小袄,衣领处镶嵌着一圈绒绒的白毛,将她的脸衬得小了一圈,下边系了一条浅白色的凤尾裙,裙袂处一圈儿缠枝芍药,衬得十分富贵喜庆,走起路来莲步姗姗,摇曳多姿。她的头发梳成如意髻,鬓边插着梅萼白,花瓣用白玉打造,插在鬓边十分显眼。
秋华瞧着她似乎精心打扮过,心里想着不知苏润玧穿成这样到梅园来究竟有何用意,朝她微微一笑:“弟妹,这衣裳甚是精致,与你这发簪很是相配。”
苏润玧见秋华夸奖自己的衣裳首饰,也很是骄傲,昂了昂头道:“这发簪是金玉坊的新品,衣裳是珍珑坊的,这两家的东西都是最最精致的,只不过就是多花些银子罢了。”
站在秋华身旁的玉石听了这话,再看着苏润玧得意的脸色,悄悄捏了翡翠一把,实在有些忍不住想笑,翡翠朝她撇了撇嘴,两人心知肚明,只有苏润玧不知就里,徐徐对钱氏道:“婆婆,听说要媳妇将这账簿子交到梅园来,媳妇不敢怠慢,还请婆婆收下这些账簿与钥匙。”说罢朝身后的丫鬟呶了呶嘴,几个丫鬟婆子捧了成沓的账簿过来放在桌子上边。
“辛苦了你。”钱氏看了那堆账簿子一眼,笑眯眯的望着苏润玧:“快些坐罢!其实只是你公公执意要如此做,我瞧着你管账的时候,府里头也没出什么乱子,井井有条,实在不错,以后……”
秋华听着这话心中有几分着急,婆婆这分明就是有想要推卸责任的想法了,赶紧接了话过来:“以后少不得弟妹多过来梅园,将府中的细节事儿与婆婆说说。我对这府里的事务不熟悉,而且现儿身子沉重,怕也没办法能帮到婆婆的忙呢。”
苏润玧听了不免得意,连连点头:“大嫂,没问题,我忙了这么些天,基本上也摸清套路了,婆婆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来问我,丫鬟婆子喊不动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帮着婆婆去整治她们。”
见苏润玧答应得爽快,秋华点了点头:“弟妹真是个热心肠的人!”指着那叠账簿子道:“婆婆,媳妇帮你先看看这账簿子。”
钱氏点了点头道:“我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刚刚好你帮我瞧瞧。”
玉石走过去,在随意拿了最上边一本递给秋华。翡翠赶紧从多宝格上取下来一个金算盘,这是嘉懋送给秋华的添妆礼,苏润玧瞧着那个金光闪闪的算盘,不由得惊讶得张大了嘴:“大嫂,你这算盘都是金子打的?”
秋华笑了笑道:“这是我大哥送我的添妆礼,外边包了金子罢了,空心的。”
“长宁侯府果真是富贵滔天,不愧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苏润玧瞧着那把算盘不住的啧啧称赞,钱氏也是第一次瞧见媳妇这把算盘,不禁也唬得睁大了眼睛,自己原先倒是小看了她,竟然连她的出身都没有弄得清楚,原以为有高夫人把持亲事,自然不会给高祥聘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与秋华生活了一年多,她只知道秋华是江陵容家的女儿,心里以为不过是旁支出来的罢了,没想到今日听着苏润玧提起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出身长宁侯府。一想着自己曾经要塞通房给高祥,钱氏脸上好一阵不自在。
秋华算盘打得飞快,上下拨动间,那算盘珠子便跟着手指不住的跳跃,屋子里的人都盯着秋华的指尖看,只见那金色的珠子与她淡粉色的指甲盖儿相映衬,煞是柔和。
约莫小半个时辰,秋华便将那一本账簿子盘算清楚,她挺直了背让玉石揉了揉肩膀:“最近身子总是不得力,才随便动动便不舒服了。”将账簿子合上,秋华笑眯眯的望着苏润玧道:“弟妹,这个月你打理府中内务以来,账目是自己添的,还是旁人帮你记载的?这些账簿子是你自己去仓库取的,还是旁人给你的?”
苏润玧瞧着秋华的神色似笑非笑,不由得有些疑惑:“大嫂,莫非哪里不对?”
“我恰巧拿着了这个月的账簿子算了下,这些账目明显便对不上,上面列的总开支与明细对不上号,差了好几百两银子,而且这些粮米价格似乎也有些不对,你自己瞧瞧。”
苏润玧脸上变色,将账簿子接了过来,拿了算盘笨拙的拨动算了几页,再看看上边的数字,不由得一惊:“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个月的账簿子是我写的,可这些笔迹却与我的有些不同。”她偏着头思量了下,脸色露出愤恨的神情来:“账簿子是交给杨妈妈掌管的,莫非她做了一本假账?”
“应该不可能。”秋华摇了摇头:“杨妈妈做假账做什么?银子不在她手里过,也捞不着什么好处,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犯不着做。”
“大嫂,莫非你是糊涂了不成?”苏润玧气呼呼的将账簿子合上:“杨妈妈可是大夫人的手下,她帮谁做事,难道你不清楚?”徐氏婆婆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若是自己合她胃口,这假账簿子便可以不用拿出来,若是触犯了她,那便可以利用这账簿子做名堂,说她的不是——左右她又不止自己一个媳妇,不怕得罪自己!想到此处,苏润玧心中一阵气闷,这徐氏婆婆真是不好对付,与自己的母亲相比,她的手腕更胜一筹。
“大嫂,我去问问杨妈妈看,或许她是将账簿子弄错了。”苏润玧扶了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朝钱氏与秋华点了点头:“我先去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屋子里边仿佛还留着苏润玧衣裳上的香味,秋华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媳妇都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后天完结,正准备写番外,第一个番外准备写嘉懋的,菇凉们还想看谁的番外请留言。
PS 我每天都回复了留言,可为啥在前天看不到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