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六十五章 进城、上坟
第六十五章 进城、上坟
这话一出,即使自诩沉稳廖文清也忍不住再次失态地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茯苓膏虽然效果不错,但毕竟只是一剂补养之品,又偏于妇人使用,销量自然就受到了限制。那么一个方子,他当初提出五五分,林家娘子连个迟疑都没打就答应了下来,如今这疗伤药,他再次提出五五分成,其实心里也做了准备,若林娘子不满意,他还是可以让益分利,回春堂和林家四六分,因为,疗伤药不过是一个跳板,廖文清真正意是大军药材供应,那才是大一块肉。能把那块肥肉吃到嘴里,疗伤药利润上让一分又如何?相较起来,这一分利让出来,足可以换来十倍甚至百倍利润呐!
邱晨对廖文清诧异并不意外,神情也仍旧平静,再次抛出了一个大条件:“我林家负责制药,回春堂只需提供原药材和运输销售即可!”
若说,刚刚邱晨主动让出一份利来,廖文清只是诧异话,听了邱晨这句话,廖文清可是真真动容了。
林家娘子自己制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疗伤药配方会对廖家保密。
配方拿不到手,就好比林家时时刻刻都掐着廖家脖子,一旦两家有什么分歧冲突,林家随时都可以抽身。若仅仅是疗伤药还罢了,若到时候廖家已经凭借这疗伤佳药得到了军方药材供应生意,林家再一抽身,那岂不是就把廖家整个儿陷了进去?换句话说,那无异于林家攥住了廖家生死!
别说廖文清这种老谋深算之人,是个人都不愿意将自己脖子搁别人手心里捏着,随时随地可能被要了小命儿啊!
即使深沉如廖文清,也差一点儿拍案拒绝!
可,他毕竟是廖文清,所以他没有这么冲动不计后果!
平复了一下心情,廖文清微笑道:“林娘子说出这话,可能有所不知,这次疗伤药一旦制出来,用量绝对小不了,林娘子一个人操持,到时候只怕有心无力。回春堂和林娘子合伙儿做药,若是因此让林娘子累坏了,岂不是我廖三罪过?”
廖文清这是拐着弯儿说林家没有能力接下制药工作呢!
邱晨却根本不意,仍旧淡淡笑道:“我既然如此说,自然有所考量。不知少东家所说用量大能大到哪里?每日一百瓶够不够?一百瓶不够,二百瓶,三百瓶呢?呵呵,说句大不惭话,只要回春堂原药材供应没有问题,制药之事,少东家管放心,绝对拖不了回春堂后腿!”
要是需要提炼、精致等复杂工艺话,她没办法如此轻松,可疗伤药是啥,不过是研磨成细粉--混合--就完成了!加工过程只要粉碎速度提高上去,原料跟得上,一天几百斤邱晨都能给他配制出来!根本不怵!
可邱晨看来极简单事情,廖文清看来却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廖家经营回春堂怎么也有百余年了,炮药制药他自然熟悉,虽说廖家不以外伤药为长,但一些普通疗伤药配制廖文清还是知道。
疗伤药可不是一味药炮制,动辄十几味几十味药材配伍而成。每一味药都要经过精心炮制之后,再研磨成细粉,根据配方需要调和方成。一道道步骤下来,即使以他回春堂之力,也不敢开口就说每日制药达到几百瓶,林娘子却敢如此夸口。
她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难道她要药材是炮制好了?那也不可能啊,孰知炮制药材也是配方秘密一部分,既然林娘子要把着药方不透露,炮制药材这一块也绝对不应该假手他人啊!
见廖文清沉吟不语,邱晨也不管他想什么,却不想再和他这么耗下去了,淡淡开口道:“林家制药,四六分成,这两项是合作前提,若少东家无法一时决定,那就请少东家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再来吧!”
说着起身,竟是直接开口撵人了!
这会儿,邱晨对疗伤药事儿还真不着急。
粮食有了,院墙房子盖了,手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余钱,邱晨就不急着卖手中配方了。而且,她眼下还有好几个计划--
比如种莲藕;
比如养鱼;
比如沿着后院儿种植玫瑰、金银花;
比如制作香皂、沐浴露;
比如为了马上到来夏季制作风油精、驱蚊香……
还真是桩桩件件,实够她忙碌一阵子了。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真是不错,合同洽谈过程中,一方急切就必定失了主动,而可有可无那一方,则可谓得了天时人和。再加上人家邱晨是百分百主场……如是,此消彼长之下,作为失了主动地一方,廖文清结局其实只有一个--步步退让,丢城割地!
廖文清还从没经历过被人扫地出门事儿,这一时,一贯沉稳如他也是尴尬不已,走吧,不甘心!不走吧,脸上**辣,又实坐不住!
正犹豫间,邱晨又开口了:“刚刚说是疗伤药事儿,至于清理伤口所用之物,请少东家五天后再来,届时,我会拿给少东家!”
一听这话,廖文清眼睛一亮,脸上尴尬之色也一扫而光!
林娘子只是性格爽直,并没有厌弃他呀!
至于林家制药--“林娘子所说制药可确是没有勉强?”廖文清再次确认。
邱晨失笑道:“没那个金刚钻儿不揽那瓷器活儿。我干不了强揽了来不是自己做找罪受嘛!”说着,还毫不客气地白了廖文清一眼。
这眼波一横,廖文清眼中,却是惊艳无以复加,差点儿又晃了神!
被毫不掩饰地鄙视了廖文清,这会儿,却一下子神清气爽,满心舒坦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和林家娘子接触不久,不也了解这女子与他熟知那些所谓大家闺秀不同嘛!
她不娇柔,不造作,不会说一句话拐三个弯儿埋四五个坑儿,她是有啥说啥,而且,说话做事还从来没虚夸过。包括茯苓、茯苓膏、罗布麻,还有昨日他拿回去验证了效果疗伤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然她不想交出药方子,那就依了她让林家负责制药好了,回春堂少了制药人工损耗,还能多得一分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回来,凭借这个疗伤药取得大军药材供应后,他完全可以和林娘子交好,真真关系好了,好成了……一家人,到时候,林娘子……不,到时候就该叫廖娘子了,人都是自己了,什么疗伤药什么清伤药,那还不都是廖家!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钻了牛角尖儿,怎么想怎么行不通,想不透,可一旦转过那道弯儿来,之前一直坚持事儿很可能真微不足道,甚至引人发笑!
因为邱晨一提及那个伤口清理之物,无异于给他搭了道下坡梯子。他脑子一转,竟自动地绕过那道弯儿来了,一通百通,自然也就没了之前僵持、尴尬,一好百好了!
若说之前,廖文清一直被林娘子吸引,他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去靠近她,帮扶她……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心思话,这会儿,让这个疗伤药合作问题一激,他竟是一下子通透了,看清了。
既看清了事情本质,又看清了自己心,好就好,这两样东西还有那么一种微妙东西关联着……
想通了某些关窍廖文清,再看身边女子,那感觉又是不一样了,脸上笑真挚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下原本还想着,今儿能有口福尝尝林……娘子荠菜饺子呢!”想通了某些事之后廖文清,再称呼邱晨林娘子就觉得怎么这么别扭呢!
看来他手脚要一些,把这个称呼改成廖娘子才好!
邱晨却根本不知道廖文清这会儿功夫想了那么多,她也没心思理会公子哥儿善变心思,一会儿怒气勃发,一会儿又像吃了蜜蜂屎一样,自己那里偷着直乐,谁知道是不是发了癔症啊!
摆摆手,邱晨道:“可惜了,昨儿已经把后院荠菜都挖了,少东家想要吃荠菜饺子只能再待来年了!”
好嘛,一句话把他给指到一年后去了!
她所说清理伤口东西,搁现代其实人人都知道,那就是酒精。不过,这个时代别说酒精,连高度烈酒都没有,据邱晨了解,此时蒸馏酒技术还不完善,烈酒也不过二三十度,想要得到消毒效果佳75%酒精,完善蒸馏是必须,而且很可能要二次蒸馏!
蒸馏不难,难是邱晨要去订做适合蒸馏器皿!
蒸馏器皿,邱晨用顺手自然是实验室玻璃制品,但这里,她压根儿没敢想。开始,她想是用陶瓷烧制,可打听了一番后发现,清水镇周边只有两个烧砖,一个烧陶盆陶缸,却独独没有瓷制品。陶瓷陶瓷,别看习惯性地连一起用,但陶和瓷可是相差巨大。别不说,陶制品相对粗糙厚重,做个陶盆陶缸陶罐儿都好说,单做精致物件儿,却异常困难。于是邱晨只能放弃,转而琢磨其他材料,铁生锈,铝锡都不现实,别提金银之物,后,邱晨打听了一番后,做了决定,县城里有一家铜器铺子,据说打制铜器手艺非常高超,邱晨买回来做肥皂模具那个铜盘子,就是那个铜器铺子成品,果然做工精细,连花纹都精美非常。想来她要东西不过是器形有些特殊,工艺上应该不难。
打制铜器至少需要两天,蒸馏需要一天,从刘家岙到县城单程就要半天,也要去掉一天……五天后,廖文清再来,应该就能拿到高度酒精了。
廖文清眼看着再留下去也没啥用了,拿着邱晨写下制药原材料单子,只好悻悻地告辞走了。说是隔天就把制药原材料送过来。
送走了廖文清主仆,邱晨招呼了一群孩子继续认字写字。
俊文俊书,邱晨开始他们认汉字同时,又开始教他们学习简单数字和运算。一旦制药作坊开动起来,各种往来物资银钱就多了,往来账目可都要理清爽,生产各个环节也要照应周全,到时候,俊文俊书就能做一些验收、质量控制等管理工作了。
教了孩子们半个时辰,邱晨布置了作业,然后,就去动手做晚饭。
家里有兰英三个炒罗布麻,六个孩子,外边还有十多个挖池塘青壮,二十多口人饭,做起来也挺费力。
不过,邱晨不想应付事儿,亏待了别人也亏待了自己。
菜园子里种菠菜,肥足水足,长特别,已经有一扎高,厚实叶子呈墨绿色,看着就肉头。邱晨拿了个小扒锄,拎了个筐子进了菜园子,刓了满满一篮子,又刓了一篮子小白菜,返回来摘洗干净,水发了两条海带,切成大小合适块,收拾锅灶生火炒菜。
放入荤油葱姜炝锅,倒入一大碗五花肉油吱啦,然后仿佛海带翻炒,炒海带差不多熟了,也浸透了油水滋味儿,就放入洗净切好菠菜,继续翻炒几下,菠菜熟,变色即可出锅,盛大陶盆里,盖上盖,回头炝锅做了一大锅小白菜疙瘩汤,用是昨天猪肉肉汤,还切了两斤煮熟五花肉进去,一掀锅,扑鼻子香。
邱晨一边往外收拾着饭菜,听到兰英三人已经从后院做完了活儿,转回来,就笑着抬头朝屋外吆喝:“吃饭了!”
几个大也就罢了,阿福阿满立刻欢呼起来,“吃饭咯……”
俊言俊章则啪嗒啪嗒地跑出院子,招呼挖池塘一干人。
热热闹闹地吃着饭,邱晨就向众人询问各家家里情况,家里兄弟多不多,地里活儿做不做得过来,有没有闲散劳动力啊……
听着听着,吃饭一些人就有些不淡定了。刚刚那位回春堂少东家过来,门外众人可是看得清楚,后院三个妇人也是知道,结合那日邱晨说,不少人就敏感地猜测到,林家娘子这么问,看样子是要再招人工咯……
林子等这个机会好多天了,这会儿一听出林家娘子有招工意思,哪里还沉得住气,他不好直撅撅地自己问,就桌下,用脚踢了踢旁边青山。
青山刚刚也听出了邱晨话里意思,只不过他家里地多,自家有二十亩地,还租了刘炳善家二十亩,孩子们还小,只有他和老爹两人收拾,根本替不出人手来。像盖房子挖池塘这样短期工作,不是农忙时节还行,过几天可就要夏耕,然后夏收了,他根本没时间出来做工。所以也就没意。林子一踢他,他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急着来林家做工。
林子十六岁了,家里兄弟四个,前边三个哥哥娶亲把家里老底儿都掏光了,只剩下他一个,家里不缺劳力,缺就是钱,倒是正好来做工,没结婚也无牵无挂,干起活儿来利落,脑子也够活泛,关键是心思很正,虽然急着用钱,却并不动那些歪心思,替他问问也算帮这孩子一把。
心里速地算计定了,青山一脚踢开林子又伸过来脚,端着碗笑着问道:“林家娘子,听你这意思,是不是又要招帮工啊?”
青山问直接,邱晨也没有什么不可说,于是笑着点点头道:“是啊,这回活儿急,要找几个利手利脚,紧着就要上工,来了还得带上几天,学会了熟练了,才能真担起活儿来……可眼瞅着地里活儿也忙起来了,就怕村里找不到得闲人。哦,这回活儿也不是三天两天事,一旦来上了工,就要签下年契,平日家里没什么大事儿,就不能耽误活儿了!”
这话一落,青山家就叹息着对庆和家道:“可惜,咱们两家地都多,不然也让他们都来上工……”
自家媳妇这一打岔,青山原本准备好推荐林子话就被截了回去,顿了顿,只得换了句话问道:“那要招工人可有什么要求,还是只招婆娘么?”
邱晨早就看到林子和青山桌子底下官司了,见青山这话一出口,身子就一撇,显见地是躲开林子暗示,忍不住笑道:“这回活儿可不是炒药晾药那么轻松了,做体力活儿,当然要找有力气,壮年男子恐怕没几个能抽得出身来,那我这里用半大小子也成啊……不过,一定要踏实肯受累能干才行啊!”
林子刚刚听到青山问及是否只招婆娘,他就有些急,若是只招婆娘他事儿不就黄了,正焦急着呢,就听邱晨说招半大小子,登时又欢喜起来,也不再指望青山替他问话了,一听邱晨说要肯受累能干,立刻站起来表态:“林家嫂子,我能受累,你要是用了我,我保准踏踏实实地干活,啥重活累活都成……”
刚刚林子和青山桌底小动作,众人没有不知道,听邱晨那些话,其实心里都有数,林家娘子只怕早就看好林子这小子了,却没想到林子心急慌了神,竟没听出林家娘子意思,还巴巴地站起来请缨保证,所以,不等林子把话说完,就忍不住都哈哈地笑起来。
邱晨也跟着笑了一气儿,瞥见林子被大伙儿笑满脸涨红,站那里挠着头憨憨地笑,却也不急不恼,心下是满意。十五六岁孩子,搁现代正是叛逆严重年龄,一个个都和倔驴儿似,咋摸都没顺毛儿。这些日子,邱晨没少关注这个孩子,这么小年龄,搬砖和泥,什么累活儿都肯下力气干,不叫苦不喊累,也没有嫌重就轻毛病,不管男女老幼都处好,用句村里话来说就是‘合群儿’,丝毫没有现代那些生活优渥孩子们那些毛病……
忍住笑,邱晨抬抬手示意林子先坐下,然后又缓了缓劲儿,喝了口水,这才笑着道:“这不是小事儿,你今晚回家和你爹娘商量商量,要是来了,试工合适话,可是要签年契。”
村子里,外出做工有两种,一种是短期工,就被称为‘短工’,这个一般不需要签契书。另一种是长期工,一般按年签订年契,工期内,工人不得随意离职,主家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辞工。而且,一般情况下,长工月工钱比短工要多一些,有些人能够一家里做几年甚至几十年长工,基本上已经和家仆一样了,唯一不同可能只有身份是民籍,而不是奴籍。
这话就是答应用他了?!
林子期盼多日事情,一朝得以实现,心中激动不已,都失了平日稳当深沉了,连连保证道:“我爹娘一定没话说,这么好事儿,他们都要欢喜坏了,怎么会不同意……”
青山这回算是找到机会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笑斥道:“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稳当会儿,大家伙儿都听你白话了,还吃不吃饭啊?林家娘子让你回家商量,你就回家商量,咋还没来上工呢,就不听吩咐了啊?”
林子被踢了一脚,呲着牙咧着嘴,用手揉着被踢疼腿,却仍旧止不住地嘿嘿笑着,连连点着头,端起碗狼吞虎咽地扒起饭来。气得青山又笑骂道:“我说你抢啥啊,林家娘子准备饭量足,还怕不够你吃么?就你这饭量,这么能吃法,干活还不够你自己个儿吃呢!”
众人又笑,林子却只是憨笑着挠挠头,又低头吃饭,速度却慢了不少。
一顿晚饭,邱晨就发布了一个很重要信息。林子事儿过去后,邱晨又补充了几句,主要是对用工人员两个基本要求,一是没有疾病,二是只要干净勤,男女不限。另外也说了,这回活儿虽然急,但用人并不多,只要十个人。
除了林子外,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来做工心思,但思虑思虑自家情况,不是有地多,就是人手不足抽不开身来,也就只能暗自叹息。不过,自己不能来,自家七大姑八大姨亲邻近枝怎么都能踅抹出几个合乎条件来,于是,这顿晚饭速度就比往日了不少,大伙儿麻利地吃饱了,匆匆就往家赶,都想着把林家招工信儿送回家去,有合适人来做工,也好来林家说道说道,若是晚了,说不定名额就被人家抢着占了。
等人都走了,兰英三人也帮着把锅碗瓢勺收拾干净了,邱晨也开始琢磨,除了林子外,还有什么人是她比较了解又合适做工。
制药、制酒精事情基本已经谈妥了,这两项可不是炒个罗布麻那么简单,真一天出上百瓶疗伤药,那可至少要十个人才能完成。而蒸制酒精则需要至少三个青壮来上工,才能完成挑水、搬运等重体力活儿。而且,蒸馏酒工作耗时长,一个蒸馏过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那就需要两到三班人轮换……
提到用人,邱晨自然要听听兰英意见。毕竟,她对村人了解还少,制药蒸酒又都是需要特别注意技术保密,用人必须格外谨慎。
兰英家,兰英正和婆婆王氏蒸馒头。
兰英林家上工,这些日子得了不少银钱,又有邱晨各种贴补,满囤家日子眼瞅着宽裕了不少,王氏也就不再掯勒家里人饭食,这不,婆媳俩蒸就是二面卷子,看两人搋两大块面,发了足足七八斤面,这往常兰英家,过年也不定会蒸这么多馒头。
邱晨院子里逗了灵芝和栓子两句,走进大敞着屋门:“婶子,兰英姐,蒸馒头呐!”
王氏坐炕上,扎着两只沾满面粉手笑着招呼邱晨。
邱晨笑着去水盆里洗了手,挽了袖子,从王氏手里接了半块面,用力揉着,一边和婆媳俩说着话儿,也算是从侧面打听着村子里谁家能抽出人手来。刘家岙充其量百十户人家,其中还有些极难相处,剩下连九十户都不到,邱晨这回两个项目都开动起来,每户一个人都差不多了。
此时,二魁媳妇听到声音也过来说话,她要伸手搋面,却被屋里三个妇人一起拦了,只让她坐着说话就成。笑话,搋面可是个力气活儿,不但胳膊使力,腰腹部受力都大,万一二魁媳妇抻着了肚子可咋办!
很,面就搋好了,兰英拿了把刀,将揉成条面咯噔咯噔一切,就成了一个个类长方形卷子,盖上笼布稍稍醒一下,放进锅里蒸就行了。
收拾面板子活儿,兰英就不用邱晨动手了,邱晨就去洗了手,回头就听王氏和二魁家说话:“红梅啊,你身子不便利,就不用忙着蒸干粮了,后儿寒食,到这屋里来拿几个干粮过去就成!”
寒食?若是没记错话,寒食是清明节别称吧!
邱晨眨眨眼,她天天忙忙呼呼,倒是忘了春天这个很重要传统节日。不过,听王氏这话说,怎么寒食必须吃卷子吗?她家里还有些馒头,却没有卷子,难道还要蒸上一锅?
洗完手进屋,王氏又对邱晨道:“海棠啊,你那边要是没蒸下,也过来拿,今儿我特意多蒸,三家吃也足够。”
见邱晨点点头,王氏又道:“后儿寒食,你可是要去给升子上上坟?”
邱晨愕然,不说林升死边关没见尸首吗,哪来坟?可这惊讶她又没办法说出来,只好隐了下去,等回家侧面问林旭去。
点点头,邱晨也算是应了下来。丈夫丧第一个清明,怎么说都应该带着孩子去上坟,邱晨倒是觉得对一个死者应该保持一份尊重,何况于理于情,这都是她应该做。
看她垂了头,似是哀婉,王氏叹了口气,拍拍邱晨手道:“应该去,应该去,虽说只是升子几件衣裳,可你们心到了,他那边也能知道。北边儿冷,等会儿我帮你糊两身衣裳,你给升子送去,也免得他那边受寒!”
被她这么一说,邱晨就觉得脊梁上生生地直冒冷气,却也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应了。
道过谢,邱晨才想起这么半天了,居然没见到本该家三个男人,就开口询问。
兰英正好收拾完进来,就笑着接话道:“后儿不是寒食了嘛,咱们村里要搭悠千,他们都去了!”
二魁媳妇旁边笑道:“咱们村里搭悠千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大川叔,都说大川叔领着搭悠千,曲高,还不会出事儿,是结实牢靠呐!”
兰英也笑道:“是都这么说呢!”又对邱晨道,“前些年,咱们这边儿没有合适孩子,今年俊文俊书旭子,可都能参加了,海棠你可一定让他们去。咱们刘家岙悠千搭好,每年王家庙子、北高村甚至南边儿前窝铺、清水镇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瞧呐,曲一手好秋千,上门提亲就能踏破门槛子。我看呐,海棠还是赶紧地准备好了,旭哥儿和俊书还小咱不说,俊文长得好,性子也好,到时候啊,你们家大门儿只怕要挤破了!”
初听‘悠千’一词,邱晨还没反应过来,听了几句又前后联系,邱晨就恍然了。北方好多地方,清明节有荡秋千习俗。这儿说‘悠千’估计就是秋千了。
不过,这么隆重清明节活动,邱晨还是第一次听说,被兰英唧唧咯咯这么一说,刚刚被王氏说浑身寒意都散了,笑着点头道:“兰英姐不放心别,还不放心满囤哥手艺嘛!”
上梁时候,满囤爹西厢房,满囤门楼,邱晨说信得过满囤,就是说满囤带人建门楼结实着呢,不怕挤。自然引得几人一阵笑,把兰英笑红了脸。
见天色不早,邱晨就告辞出来。二魁家也跟了出来,匆匆去西厢把做好衣服交到邱晨手里。大大小小竟是六套衣裳。
二魁媳妇就道:“一匹布做两身大人衣裳,我看着有剩,就自己做主也给阿福阿满都做了一套,海棠妹子别嫌我自作主张。”
邱晨原就准备做完俊文几个,就给林旭和阿福阿满再做,如今二魁家一回给阿福阿满做了,邱晨自然只有欢喜满意,哪里会怪她,连连笑着让她别多想,又带了她一起回家,又拿了一匹上好天青色细棉布出来,让给林旭再做两身夏衣。
之前已经给林旭做过春衫了,加之十多岁少年正是长个子时候,春天衣到了秋天可能就短了,干脆不再多做,直接做夏衣。等林旭这两套细棉布夏衫做完,邱晨还要做几匹素锦,只不过,如今二魁媳妇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到时候她还要看二魁媳妇身体情况再看。
二魁媳妇摸着柔滑细腻棉布,连连感叹:“旭子能有你这样嫂子,也真是有福气了。”
听这话,邱晨就知道二魁媳妇是联想到自家那个极品大嫂了,笑笑道:“现旭子还小,自然是我怎么说怎么管都行,等过几年大了,再娶了媳妇儿,就有他媳妇管了,到时候我就能放手了。”
说着,还轻轻地叹了一声,倒真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原来,总听年龄大人念叨,‘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之前一直没什么体会,这不过当了一个多月嫂子和娘,想及日后孩子渐渐长大,都会有自己世界自己家庭……那种滋味儿,欣喜和失落混杂一起,还真是难以描述。
二魁媳妇反被她这一声叹息给逗笑了:“哎呀,你待承旭子,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等旭子娶了媳妇儿,自然要好好孝敬你!”
邱晨笑着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真到了林旭娶妻之后,她才不会摆谱让人家孝敬,那才是没病找病,给自己添堵呐!
她现照顾林旭,不过是为这具身体责,而且林旭也确实懂事让人心疼,可她从没想过将来要弟媳妇孝敬,不会那么做。她一来习惯有个人空间生活,二来这一个多月也见多了婆媳妯娌间矛盾,即使兰英这么爽女人,还经常表达对婆婆不满呢,遑论品性差小心眼儿多……
回家,邱晨招呼还识字写字孩子们:“你们都停一下,休息会儿,来试试衣裳,看合不合身!”
一听有衣裳,阿福阿满第一时间就冲了过了,俊言俊章也乐呵呵地过来了,倒是俊文俊书毕竟大些了,懂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后才过来,俊文还向邱晨道:“姑姑,我们刚做了衣呐!”
邱晨瞪他一眼:“那是你娘给做,这是姑姑给做,怎么一样?”说着,一边儿将各人衣衫分了,然后当场给阿福阿满试衣服。
二魁媳妇针线全村都是数得着,孩子们试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二魁家也就拿了布料走了。
邱晨又和一群大小孩子说了明天去县城,四个小是欢呼不已,三个大也是目光闪闪。
邱晨抱着阿满,微笑道:“二弟自己家,我已经和兰英姐说了,她中午晚上会给你做饭。早上我做完饭走,你只要早晚遛遛马,喂喂苏苏和鸡只就行了。”
只有他一个被留下家里,林旭难免会有些些沮丧,却还是懂事地答应下来。
倒是俊书很出乎邱晨意料,开口道:“姑姑,赶车我大哥一人就行了,我还是留家里吧。不说明儿要收药了?兰英姑不认字,到时候记账都麻烦!”
出行对于每个孩子吸引力之巨大,邱晨也是从孩子过来,自然很清楚。也因此,能够抵御这种吸引力,主动提出来留家里,是多么不容易。
略略沉吟片刻,邱晨就笑着答应下来,抬手摸了摸俊书头顶:“俊书长大了,知道替大人着想了!好,明天你就留家里,不过不用难受,也就过几天,还要去,到那时,就让你跟着哥哥去。”
俊书虽然主动提出留家里,但小小心里不是没有遗憾,不过,听到邱晨这么表扬,又知道很还有机会去县城,这小子就把那一点点不高兴丢开了,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姑,你管放心吧,我会把家里看好。”
俊文这会儿也从错愕中醒过神来,不免有些羞惭,弟弟都能想到替姑姑分忧,他作为大哥却没想到,于是期期艾艾道:“老二,要不你赶车去县城,我留家里……”
俊书却没让俊文说完,就笑着止住了哥哥话:“大哥,还是你去吧。你赶车比我赶得好……嘿嘿,到时候姑姑买了东西,你力气大也能多帮着搬搬运运。”
俊文此时也释然了,笑着拍了俊书一巴掌:“就你小子看明白!”
俊言也旁边嚷嚷:“二哥,明天去了县城,我给你带兔儿腿啊!”
安平县城有一个老胡家肴肉,做肴兔腿出名,原来杨树勇去县城给孩子们带过,俊言就记住了那美妙滋味儿。小心思里就把这肴兔腿儿当成了美味东西了。
俊书也给了这小子一巴掌,笑道:“你小子,别光记得吃,明儿去县城,大哥要帮姑姑买东西办事儿,顾不上你们,你和俊章都要乖,不要乱跑,还要看好小福小满,可不能乱跑,小心让拍花子把你们拍了去!”
俊言俊章连连点头,一脸高兴也一脸郑重。
邱晨转身将孩子们放了,让他们洗漱准备睡觉。邱晨则借着孩子们写字桌子,拿了纸笔开始画图纸,毛笔太软,她跑到灶坑里寻了块木炭削尖,顺手了好多。
第二天要进城,晚上也就不讲故事了,说了几句话,就早早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邱晨早起做了饭,一家人吃了,俊文去套了车,邱晨抱了一床旧被褥铺车上,把仍旧睡眼惺忪阿福阿满抱上车,拿被子盖了,俊言俊章不好意思和小孩儿一样,笑嘻嘻地坐到车辕上去了。邱晨不习惯盘着腿坐,总会觉得憋气,而且坐一会儿腿就会麻,就小心翼翼地坐车架子上,一边随着车辆颠簸晃动着,一边琢磨,等忙过这一阵子,就给车子加个车厢,那样出门就方便了,万一刮风下雨也不至于找不到个躲避地方。
刘家岙距离安平县城有五十多里路,坐马车需要一个半时辰,要经过清水镇和程家店,前几天杨树勇运砖程家窑就程家店北边儿。
马蹄哒哒,不多会儿,俊言俊章兴头儿就过去了,坐车辕上瞌睡起来。邱晨就俊文帮助下,把两个孩子也抱到车厢被窝里,四个孩子挤一起,左右都有车架子挡着,倒不虞他们会被颠簸下去。
进了三月,阳光明媚白天已经很暖和了,但夜里和早晚还是会有些寒意。邱晨临出门给自己和孩子们都穿了棉衣,这会儿坐马车上,被清晨小冷风吹着,还是有些瑟瑟。她掩了掩衣襟,坐到了车辕上。
车厢里,除非坐车架子上才能伸开腿,而车辕上,则可以把腿垂到车一侧,而且,这边视线也好……邱晨看来,就相当于汽车副驾驶了。
坐稳了,深呼了两口气,看着两侧田野里绿意渐浓景儿,邱晨就开始和俊文说话,无非是杨家事儿,还有杨家铺子种种,俊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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