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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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画饼

    又是一天，邱晨早起洗漱了，做早饭捎带着做了个蛋羹。将大海米剁碎了加进去，临出锅点了几滴麻油，放了一点点韭菜末儿，一个鲜香扑鼻蛋羹就做好了。

    邱晨那一只小号碗盖了，端着去了学堂。

    石头才两岁多点儿，昨天落水虽说没有发热，她还是不放心。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差，小孩子感个冒拉个肚子都能夭折了……

    学堂院里，二魁正光着膀子劈木柴，一见邱晨端着碗进来，慌得连招呼都顾不上打，急急忙忙地蹿进屋里去了。

    二魁媳妇就西厢外屋里做饭，听二魁说了，急忙搁下手里柴草，迎了出来。

    “他海棠姨，看，让你笑话了，他爹劈柴劈热了……”

    邱晨摆摆手，避开这个话题，问道：“石头夜里睡得安稳吧？”

    “嗳，睡得好着呢，昨儿晚上回来就没看出腼来，庆和嫂子、满囤嫂子和青山家过来，一帮淘小子凑一块，还玩闹了一会子呢！”二魁家神情轻松地说着，已没了昨日得知儿子落水时惊惶。

    邱晨放下心来，把手里碗递过去：“我给石头做了个蛋羹……”

    二魁家一脸笑，眼睛却湿了，抬手抹了眼角湿润，端着仍旧有些烫碗道：“这一家大小，都亏了你照应着……”

    邱晨拍拍她肩膀，笑道：“瞧你这话说，咱们隔得近便，又投脾气，真真就像是姐妹似，互相照应着还不是应该。行了，我还烧着火呢，知道石头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二魁家答应着，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拉住邱晨手，却朝屋里喊道：“他爹，你昨儿说那啥，还不拿出来！”

    二魁屋里答应着，托着一块散碎银子走了出来。邱晨看他已经穿好了衣衫，只是微黑脸上仍有些未散窘色，不由失笑。

    却见二魁走到她面前，拱手就是一个长揖及地，“昨儿我和她娘急糊涂了，都没顾上致谢，这回真是得亏了林娘子，不然，石头……”

    邱晨被他这么郑重闹也有些不自，连连摆手。

    二魁家从二魁手里拿过那些碎银子，塞进邱晨手里：“这是昨天给孩子看病抓药钱，别我不说了，山子石头平日就没少过林家嚼谷，这药钱你无论如何得拿着……”

    邱晨看这老实巴交两口子一脸急切郑重，也不多推辞，接了那碎银子，笑着道：“这几天你也别急着做针线了，安心地照顾好石头，等孩子好利索了再说别。你也去忙吧，我回了。”

    二魁家答应着，却还是把邱晨送出大门，看着邱晨进了林家大门，这才端着那碗蛋羹回了屋。

    她和二魁都是老实厚道庄户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道理。她们一家虽说现连个自己屋子也没有，但也攒了将近十两银子，要是盖个土坯茅草房早就够了。可一直忙，就是没腾出功夫来，她就和二魁商量着，索性再攒些钱，等到秋后起上一个像林家一样青砖院子。虽说，不敢想林家那么阔亮，但像学堂这样，三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院子，也就十五六两银子，再攒上半年，他们拿出来也不累，还能再置办些家具物件儿……而这样日子，搁之前她和二魁都是想也不敢想，之所以能够这么铺排，盖房子，孩子上学堂读书……都得亏了林家娘子啊！

    她和二魁也没啥本事，不过是一把子力气，一手针线，他们能做就是心力地做活儿。

    至于昨儿得那二十两银子，二魁家想都没想，那是石头差点儿搭上一条命得钱……就搁着以后，给他上学读书用吧！

    农家嫁女，当天忙乎完了，第二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庆和家也回来上工，带了一盆炸丸子，还有一大包喜糖花生火烧面荷包来，丸子邱晨接了送进了厨房，糖和火烧荷包直接由俊言俊章阿福阿满接了，谢过庆和家，就拿去给山子栓子一帮子分着吃了。

    阿满看着那一个个铜钱大小点了红点儿小火烧好看，就捡了一个塞进嘴里，一咬就苦了脸，朝着大人们这边嚷嚷道：“娘，这小火烧，粘……”

    兰英笑着走过去，倒了杯水给小丫头漱口，一边笑道：“这东西是生，当然发粘啊！”

    邱晨听得有些发怔，却众人笑声里也很了然了。显然，这些婚娶仪式上用面点都取了‘生’兆头，要是早生贵子意思吧！

    庆和家也是一脸笑，擦着笑出来眼泪道：“那个不能直接吃，熬汤吃！”

    邱晨笑着道：“满儿，听到你嬢嬢说了么？把那些荷包火烧拣出来，中午咱们就吃这个了！”

    青山家则拍着玉香肩膀笑着道：“别人也罢了，玉香可得多吃几个……”

    惹得玉香红了脸，兰英和青山家又笑着说起昨儿去王家情形。

    兰英道：“人家那房子，那院子，我就觉得进了一个门儿又一个门儿，晕头胀脑，根本不知道哪儿哪儿了，要不是人家领着，我早就转迷糊了……”

    青山家也跟着道：“是呐，看看人家穿戴，哦，还有丫头婆子使唤着，乱纷纷也看不清多少人！你们家春红这以后可就要过少奶奶日子啦！”

    庆和家脸上溢满了笑，嘴上还有些刻意地谦虚着：“也就和西头刘家差不离，哪有你们说那么夸张……”

    邱晨旁边看着，脸上同样挂着笑，却只是默然不语。

    看庆和家浑身透出来欢喜满意，她现庆幸，当初没有多意地去说什么。罢了，每个人追求幸福都是不一样，她看来根本没法忍受，说不定别人根本不意。

    说笑着，众人也没耽误上工，匆匆领了药料去了后院。

    今儿，没人缺勤了，做起活儿来就充裕多了。为了赶二十五放麦收假前把药料粉碎完，邱晨也收拾了一下，安顿着俊言俊章带着一群小写字算题，她也去了后院，和俊文一起炒药。

    因为有了泉哥儿家去周围村子里收购罗布麻，每天要炒制分装罗布麻也多了近一倍，原来兰英三个加上玉香，也刚刚够用。

    现不需要旋制药丸，大壮和林子，还有二魁、刘占峰一起粉碎药料，泉哥儿则跟给邱晨俊文打下手，帮着搬运搬运药料，给需要炒制药料分分档子，也挺忙乎。

    紧张匆忙日子过得飞，过了三天，庆和家女婿王少爷带着春红回门。

    庆和家又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庆和就去了镇上割肉买鱼，准备招待女婿。

    到了巳时末，早跑出去看热闹山子栓子一帮孩子就飞跑进来回报，说王家少爷和春红坐着马车进村了。

    看兰英等人个个满眼地兴奋，邱晨干脆就放了她们去看女婿。这儿村子里有个习俗，闺女出嫁回门这天，村里人要看女婿，嫂子婶子们还能拦住女婿要红包。

    这种热闹邱晨是不去，二魁和刘占祥也没有动弹，泉哥儿、林子大壮招呼俊文，俊文也不去，那几个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邱晨笑着挥手：“想去就去吧，帮着你们嫂子婶子们多要几个红包！”

    林子几个这才连连笑着答应了，跑出去了。

    这去看女婿一群人，倒没耽误功夫，不到两刻钟就都笑嘻嘻地回来了。

    青山家一个劲儿夸：“人家大户人家做派就是不一样，直接抬了一笸箩钱撒……”

    林子、大壮、泉哥儿和栓子山子一帮皮小子也喜笑颜开，若是照平日惯例，看女婿只有嫁娘嫂子婶子能要红包，没这些小资们份儿。今儿王家少爷这么漫天一撒钱，可就不分人了，小子们也抢了些，虽说每个人多不过二三十文，却也个个欢喜不已。

    邱晨看着一大群人喜笑颜开，赞叹不已，心里却只能暗暗感叹！

    王家少爷这不是来给娘家人送红包，这是来摆大少爷谱儿，打赏来了！

    二十五这天，一大早，邱晨让俊文带着俊言俊章去镇上买了一爿猪肉回来，二魁自告奋勇地拿来一把尖刀，给猪肉剔骨。看着平日沉默憨厚二魁，拿起剔骨尖刀来，居然仿佛换了一个人，那个憨憨人不见了，变得手腕灵活，一把剔骨尖刀被他使得行云流水，仿佛变成了文人手中笔，游走如龙蛇般，很就将一根根猪骨与肉分离干净，而且，因为邱晨嘱咐，要骨头上留下一层肉，用来炖着吃，是以，二魁剔下来猪骨就不像肉摊上骨头那么光溜溜，反而近似于现代排骨和大骨，看邱晨欢喜不行，直接让二魁把排骨斩成寸许段儿，大骨则直接一敲两段，脊骨剁成一节一节。后，邱晨留了前腿、后腿肉，其他血脖儿、腰窝，都让二魁割成二斤半左右肉条子。

    中午饭，因为活儿紧，简单地炖了个菜，吃了。邱晨指挥着俊文兄弟几个，把分割好肉条抬出来。红白分明颤颤巍巍一筐猪肉抬出来，帮工们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邱晨安排，个个面露喜色却力按捺着。

    邱晨笑着拍拍俊文肩膀：“行了，天儿热，这肉可搁不住。俊文看看，把肉分给大伙儿，赶紧送家去……”

    兰英带着几个妇人收拾饭桌，清洗碗筷，看着大壮几个小子一副按捺不住猴急样儿，忍不住笑着打趣儿：“俊文啊，分吧，再不分，大壮几个就要下手抢了！”

    “嘿嘿，满囤婶子说好啊，我就抢婶子家那块哈！”大壮这些日子来，被几个妇人调侃也练出来了，兰英这句话根本没觉得咋样，脸皮儿一点儿色都没变，乐呵呵地就回了一句。惹得林子和泉哥儿直嚷嚷，说他们也要抢……

    俊文得了分发物资差事，也觉得受了重任，脸上同样喜气洋洋，去到灶坑里寻了些小细棍儿，折成依次长短，然后，戳齐了一头露外边，把大部分攥手里，俊言俊章则去抱了一些麦草来铺当院中，把肉一块块摆开，说好了，按照抽取细棍儿长短，依次拿肉，肥了瘦了，只凭自己手气好坏。

    邱晨旁边看着俊文兄弟们把个分肉铺排井井有条，心中暗暗满意。

    这会儿已到了午时末，许多人家或背或挎着筐子来送罗布麻了。

    俊章俊言带着阿福阿满去到大门口，朝来送罗布麻人们作揖道：“各位婶婶嫂嫂，今儿我姑姑给大伙儿发肉过麦秋，请各位且等一会儿。”

    阿福虽然小，也笑着接道：“是啊，嬢嬢婶婶们，等会儿交了罗布麻，你们也别急着走哈，我娘说了，今儿也给嬢嬢婶婶们结帐，还请嬢嬢婶婶们耐心等会儿，领了银钱再走。”

    这些话一出，院里院外一片欢腾，没有人脸上不溢满了喜气。

    兰英几个这会儿也洗刷完了，邱晨就拿出五匹青色细棉布。每匹细棉布能做中等身材男衣两身，兰英几个活计就是把一匹棉布从中间裁开。这个就没什么挑拣了，裁好棉布叠起来，方方正正拿毛边儿纸包了，也放院中桌子上。

    大壮、林子和泉哥儿三小子，欢喜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俊文握着拳头伸出来，三个人立刻抢上去，你挤我我挤你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一人抽了一根签儿，也没人理会签儿长短、肉肥瘦，直奔过去，拎起肉条上扎好草绳儿，一手拿了那块棉布夹腋下，奔到邱晨面前鞠个躬，咧着嘴就往外冲。

    庆和家后边笑着嚷嚷：“你们几个小子可别忘了，这衣裳是林娘子发给你们穿‘上工衣裳’，你们拿回家去，可看好了你们老娘，别把布料穿到他们老俩口身上去！”

    大壮跑，拿了肉和布早一溜烟儿跑远了，林子三人中慢，这会儿还没出林家大门，听着庆和家嚷嚷，头也不回地摆着手道：“婶子放心吧，我爹娘才不会咧。就是婶子布料可别给俺叔穿了去！”

    恨得庆和家笑着大骂：“你个猴儿，看你还回来不，我不拿笤帚嘎嗒抽你！”

    这拌嘴逗趣引得一群人又是一阵阵大笑。

    很，林家几个帮工都领了肉和布料回了家，俊文和俊言俊章，加上阿福阿满开始收今天罗布麻。

    邱晨则收拾着骨头、肉片炖了一锅，添满了水，填上木柴炖上。这叫大锅烀肉，要用农家土灶、大锅、木柴，大火煮开了，再用小火慢慢地咕嘟上小半天儿，炖肉骨分离，皮酥肉烂，汤汁浓稠才算到了火候。

    她忙完这些，回家送东西帮工们也都返了回来。说笑两句，就又去后院忙乎活计去了。俊文兄弟几个收罗布麻也接近了尾声。

    邱晨就抱了那只木匣子，拎了账本送到大门口，递给俊文。

    俊文接了，对自家姑姑点了点头，招呼着俊言俊章数钱，他把关，由阿福念人名儿，开始一家一家兑钱。

    阿福小嗓子脆脆，清亮亮，一个个人名儿从嘴里喊出来，同时喊出一共交了多少罗布麻，应得多少银钱。别地方，交货交租，总会被多多少少地克扣一些，林家却从来不做这种事儿，零头儿不抹，差个一文两文，就给添个整儿。虽说，发一回银钱也填补不了十文二十文，却为林家赢得了一个宽厚名声。

    大门口兑着钱，邱晨看了一会儿，见哥几个配合默契，连阿满都踩着椅子帮忙递钱，忙得小脸儿红扑扑，邱晨也就不再理会，只瞅着排着队领钱人们，后，目光定队伍中两家人身上。

    一家住村子西北头，也是姓刘，当家男人小名儿叫小臭，婆娘就顺口成了小臭家。这小臭两口子没甚本事，日子过得精穷，生养了五个闺女，后得了一个老生儿子才一岁半。每日采罗布麻过来交售就是小臭家几个闺女。大闺女秀儿才十二岁，往下一溜儿，隔得多也只有两岁。小闺女才四岁半，和阿福差不多年纪。秀儿每日做了家务活后，就带着弟弟妹妹上山采罗布麻，常常是背着弟弟，领着妹妹。如此一来，这群孩子交售罗布麻也有限，每回兑钱也就几百文，不说人手足得三四两银子人家，就是一般人家一月下来也能得一两多二两银子。

    这一群孩子，邱晨观察了好久，虽说个个面黄肌瘦，可打理还算干净，姐妹五个都很团结，秀儿背着弟弟，二闺女英子就往往牵了小妹妹手……就是，不知道秀儿爹娘，那一对小臭夫妻品性如何。

    这回，或许是要兑钱了，小臭家居然也跟了来，头发衣裳还算干净，就是等着兑钱时候长了些，小臭家站人群里，就掀起衣襟来旁若无人地奶起小儿子来！

    邱晨皱了皱眉，正要转开目光，却见秀儿和妹妹往自家娘亲面前站了站，把撩着衣襟娘亲遮住了。她微微一笑，转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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