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轻叹一声,在罗汉塌上坐下,转头看到塌上小楠木桌子上摆着的《玉匣记》,一面拿起来翻看,一面随口问道:“怎么会把这个东西翻出来?这是谁拿出来的?”翻到今天的日子,她轻笑出声,将手里拿着的那页指给纱织看,“琏二嫂子并没有说错,你看今天可不就是个搬家的好日子。”
纱织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关嬷嬷吧。”她伸长脖子,探着头就着落春的手看去,见上面写着“xx月xx日利搬家、出行。”事实如此,但是纱织并不心服,她噘着嘴说道:“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瞟了一眼落春,说道:“其实我听琏二奶奶房里的乐儿说,说琏二奶奶早就想搬了,因为她不喜欢那个院子……”顿了一下,觑着落春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琏二奶奶说那院子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有点寒酸,不衬她长房长孙媳,当家奶奶的身份。”
那个院子是邢夫人和落春一起收拾出来的。落春因为知道最终贾琏夫妻会搬走,所以在设计院子的时候,是以未来自己居住的要求来安排的,特别是院子里树木的种植,更是她精心选择的。落春是个务实的人,所以她并没有种类似于梅花、玉兰之类只开花没有果实,或者青松翠竹这类风雅的植物,她种的全都果树,桃、杏、梨、樱桃、苹果、石榴、柿子……既可以看花又能吃果,经济实惠,又一举两得。这些果树虽然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但是都已经被她拿空间里的换过了,而且这里最重要的是几棵在冬天结果的冬桃。
在这个世界,冬天除了类似于桂圆干、龙眼干这类的干果或者各色水果蜜饯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新鲜水果可吃。就算偶尔得到宫里赏下的一点新鲜柑橘之类的水果,府里这么多主子,各房分分,能不能摸得着还不一定呢?再说,就算分到头上了,总共就那么点东西,又能分到几个?
虽然落春可以躲进空间大吃大嚼,但是吃完之后,有的时候身上不免会留下水果的气味,曾经有过几次她没有注意,被品绣嗅到了。对此,品绣心生疑惑,虽然被她给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但是今后再吃完“独食”的时候不得不想办法清除掉身上的味道才敢出来。落春不想总是偷偷摸摸,想堂堂正正的在外面吃,而且更想让邢夫人尝一尝,所以这次帮贾琏和王熙凤收拾新婚院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到时就算院子的果树出了什么“问题”,也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落春也不是胡乱种植的,她也是请府里的花匠帮着设计安排,看起来还是很有美感的,但是最后却被王熙凤所嫌弃,不知道她是真看不上这个院子,还是因为它是由邢夫人和她收拾出来的而心生不喜?不过不管哪个理由,刚开始听纱织说的时候,落春确实有点心塞,但是很快她就想开了,因为贾琏和王熙凤已经搬走了,这个院子从某方面来说,已经属于她了,王熙凤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她喜欢就行。
看着落春一脸无动于衷,纱织既是试探,又是好奇的问道:“姑娘你不生气?”落春抬头扫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各花入各眼,琏二嫂子不喜欢她不是也在那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嘛。既然不喜欢,如今正好随了她的心意,搬出来了。想必现在这个住处,她应该是喜欢的很。”
最后一句落春是带着一点嘲讽的语气说的。因为贾琏和王熙凤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除了地位位置在荣禧堂的正后面,算是处于整个府里的中轴线上之外,其他地方,无论是大小还是屋子格局等方面都不如大房这边为他们准备的新房,但是奈何贾琏夫妻两个愿意,这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就算王熙凤不喜欢新婚的院子,但是落春也相信她不会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说出来,一定是在背后私下里议论的,而且身边的人应该都是心腹,确保不能外传,因为这屋子虽然是经邢夫人和落春收拾的,但是最后却是由贾母看过的,所以这话若是传出来,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邢夫人和落春,还有贾母。对前两位,王熙凤可能不在意,但是对后者,目前正处于“抱大腿”状况下的她,是万万不敢的。想到此,落春摇头叹道:“这个乐儿这么大嘴巴,就算这话是琏二嫂子说的,又岂是她能传的?若是她不改掉这个毛病,恐怕将来说不定要为此吃苦头了。”
“姑娘还有闲心担心乐儿,看来是真没把琏二奶奶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姑娘也别怪乐儿大嘴巴,要不是她,我们哪里会知道这些,能知道真相总比被蒙在鼓里要好吧?”纱织手脚利落的帮落春换下身上出门的大衣裳,跪地上帮她换鞋,听了落春的话,抬起头说道:“琏二奶奶整日里笑脸迎人,待姑娘更是亲亲热热的,一副你好我也好的模样,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人。这应该就是姑娘说的什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了,能够借着这宅子的事情认清琏二奶奶这一点,确实不值得生气。相反,应该庆祝才是,免得姑娘回头被琏二奶奶的假象给蒙蔽,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呵呵。”落春失笑,说道:“难道在你眼中我连谁是真心对我,谁是虚情假意都看不出来,我有那么傻吗,还没有笨到那个地步吧?”
“姑娘可不就是个傻瓜。”纱织撇撇嘴,大着胆子说道:“姑娘看似待人冷淡疏离,但是心其实最是柔软,别人对你的一点点好都会让你忘记他(她)的不好,而且会一直记在心里,并且十倍、百倍的回报回去。这样的你不是傻瓜,不是笨蛋,又是什么?”
落春轻轻一笑,转过头看向窗外,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轻声说道:“但是能让我记在心里的人这府里却没有几个。”转过头看向纱织,“所以你不用太为我担心,因为只有打开我的心门,进入我的心里才能伤害到我,但是我的心防是很重的,不然,所有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纱织听了落春的答案愣住了,呆呆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不在乎,所以也就无所谓伤害不伤害吗?